第八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
作者:丹东大米汤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52

风煜一行四人来到一座落魄的大院之前,何曼上去叫门,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何曼是个急性子,不觉怒道:“这个小儿好生无理,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他竟然如此托大,真是岂有此理!”随即又扭头对风煜说道,“公子,你且稍待,待我破门进去,把那个郭嘉小儿拎了出来,让他前来见过公子。”说完就准备往里闯。

“何曼,休得无理,我等乃是客人,冒昧前来拜访已是失礼,公子自有主张。”

黄忠一把拉住何曼,他的性子虽然也有点急,可是毕竟超过四十岁了,再也不像年轻人那样容易冲动。何曼悻悻的躲到风煜身后,他天不怕地不怕,可还是很忌惮黄忠这个绝世高手的。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郭公子果然是高人雅士。”

风煜嘴上高声赞许着,心里却狠狠鄙视,这类名士就是喜欢做作,明明想出名想得要死,却偏偏喜欢弄个什么隐士的头衔做幌子,真是无聊得透顶。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一些文人的通病,而且在黄承彦的解释下,风煜知道这样做也有一些好处,比如能冷眼看世事,不至于轻易投错主子。就像包装一样,越神秘价格越高,很多时候人就认这个死理。

“还是义父明理,何将军有点鲁莽了,要知道我们是来请人的,见不见我们郭公子心里自有决定,你要是觉得受不了礼节,可以先回客栈,一会儿我们拜见了郭公子,自会返回的。”风煜知道何曼的性格,让这粗人上战场拼杀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让他坐着一个时辰不动,不如杀了他来得爽快。

何曼听风煜和黄忠都是这样说,于是无奈的道:“既然公子都愿意屈尊降贵,俺一个粗人又有何不可?自然是追随公子了。”

就在此时,院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长得是面白似玉,身形清瘦,一身青衫,显得十分儒雅。

“刚才那首诗可是公子所吟?真是好诗!公子比嘉年幼,却已经能理解那个境界,嘉多年来却一直无法真正做到,郭嘉服了!主公还请稍等,嘉去去就来。”

周仓何曼面面相觑,不知这少年发什么神经,主公确实是来招揽他的,可是主公还没开口他竟然已经相投,这……这也太简单了吧?到是一旁的黄忠若有所思,古怪的看了风煜两眼。风煜微微一笑,他刚才就已经听到郭嘉的轻微脚步声,知道他在门后偷听自己等人的谈话,于是才吟出那首不知来历的诗,没想到果然成功,而且效果好象很好。恩,看样子这郭嘉还真是一个有决断之人。

“郭兄稍等,我等既然来了,郭兄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风煜微笑地看着郭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不管这郭嘉是不是真有什么才能,单是冲这点就让自己喜欢。郭嘉也是一笑:“主公还是叫我奉孝吧,以后在外面我称主公为公子如何?”

“哈哈,好,奉孝请!”

郭嘉所住的院落也不是很大,可是古树、绿荫、屏风布置得非常巧妙,显得这座宅院古朴风雅,观其宅就知其主人的品位不凡。不过看这偌大的一个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下人,看来颍川郭家已经没落了。

“主公仁名闻天下,可不知主公志在何方?更不知主公为何看上奉孝?”

郭嘉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虽然已经决定投靠这个神秘的少年,可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弄清楚的。再说见识高不代表志向也高,如果这个少年追求的和自己不一样,那么自己可要重新考虑一下。

风煜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闪烁不定,自己的目标其实只是想在这乱世当中生存下来,当然,也不排除男儿建功立业的理想。自从受到黄承彦的教导之后,风煜的目光也已经变深变远,据黄承彦和庞山民等人的推算,不久之后的大汉王朝就要名存实亡了。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解救天下苍生?风煜可不想受那个累,可是要自己去投靠其他人,那更是不可能。

自己当初踏上仕途,其实只是为了有一份自保能力,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已经难以回头了,所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仕途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你认为你的位置已经够高,殊不知你在他人眼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等你超越了一个又一个人,再抬头望去,才发现你的头顶还有……

“唉,悔叫夫婿觅封候啊!可是我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奉孝还需要问我的志向吗?”

风煜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涩,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冥冥之中好象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自己。郭嘉看着风煜,嘴里痴痴地念着那句“悔叫夫婿觅封候”,不觉间眼睛已经湿润,一个倩影慢慢在心头浮起——欣儿,并不是我不在乎你,而是我比你明白,在这个乱世,如果没有一份自保能力,我是无法给你幸福的,所以我才想踏上仕途。可是功名于我如浮云,又怎能及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呢!欣儿,等我出名了,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保护你的时候,我一定会,一定会……

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两个不由自主的少年走到了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为了那守护的愿望,风煜和郭嘉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某种默契。

当天晚上,风煜和郭嘉彻夜详谈,才发现这郭嘉不愧是陈宫看重的人才,闻弦歌而知雅意,其揣摩他人心思的能力实在是举世无双。而且郭嘉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分析透彻,风煜是受益匪浅。当风煜发现郭嘉对自己的暗影部很有兴趣时,风煜二话没说就把暗影的外堂交给了郭嘉管理。

郭嘉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风煜把如此重要的部门交给自己一个刚来之人,不禁心里暗叹,此人用人不疑,定能成大器。郭嘉本来就是多谋善断之人,生平最爱打听消息,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揣摸对手的心态,做出正确的判断,于是毫不客气的接下重任。

欣儿,给这样的一个人效力,应该是明智之举吧……

冀州的官道上,五人信马由缰,风煜转头问道:“奉孝,你今年还不满二十吧!怎么这么早就可以行冠礼,加表字呢?”

《礼记》云:“夫礼,始于冠”、“男子二十,冠而字”。这冠礼是儒家的大礼,以郭嘉的年纪,应该还没到取字的年龄!

郭嘉傲然一笑:“嘉一岁能言,三岁能写,七岁遍读百家经义,十岁精通兵书战策,同乡再无可教之人,即使是同乡的文若、公达对我也是甘拜下风。故此,族中长老在我十六岁时为我行冠礼,赐我名号,以方便我在外游学。”

风煜恍然大悟,以郭嘉地才华,早些取字也是是无可厚非,随即问道:“奉孝,这荀氏叔侄乃是当世名士,为何在颍川时不见你提起?”

“主公,这二人虽然才华盖世,却是保守之人,平日里谨尊圣人之言,此刻犹对朝廷心存侥幸,现在正在朝内为官,希望能力挽狂澜……”

郭嘉意味深长的看着风煜,风煜只得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郭嘉的意思很明显,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希望。

经济南过常山,风煜带着郭嘉、黄忠、周仓、何曼四人往冀州魏郡而去,一路行来,村庄破落,饿孚遍地。等过了赵国,来到魏郡,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变。魏郡的邺城距离战乱之地尚有一段距离,没经历过什么大的灾难,作为现在冀州的治所,他的繁华远在荆州各郡之上。

风煜独自漫步在邺城街头,空洞的眼神漠视着周围的繁荣,作为河北名士的聚集地,这里有很多风煜想见的名士大贤。而作为传统的商业大城,邺城城内更是商号林立,货铺陈杂。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外面下着大雨,迎宾馆二楼,风煜独自一人捧着坛酒倚窗而立,无意中哼出一首词来。对,就是词,最近风煜的回忆好象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每当面对那些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群时,总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在世人的眼中,此时那站在二楼的少年是那么的潇洒不羁,孤僻不群,与对面“冬雪楼”下的灯红依翠,热闹非凡的场景格格不入。

一曲哼罢,引得那些青楼姑娘自窗户中探出头来,朝风煜媚眼乱飞,旋又羞笑着缩了回去,一串串嬉笑声在对面摇荡开去,羞红了整个邺城的天空。雨已将息,可是风煜对这些全然不在意。天下之大,何处有懂我风煜之人?不觉心中愈是烦闷,风煜长叹一声,又狂饮了一大口酒。

“好曲,好词!不知公子为何在此惆怅独饮?是否可与小女子倾诉呢?”

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传来,温柔文雅,犹如黄莺低语。风煜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阁楼上已经打开半页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若雕刻般美丽精致的脸庞,上面的两只眼睛如秋水般撩人,在微风的吹佛下,好象能泛起美丽的涟漪。更令人着迷的是她的皮肤,细腻光滑中白里透红,宛如一尊白玉羊脂雕成的人儿。

甘晚晴自己也觉得奇怪,出身青楼的她见惯了各色男人,却独对眼前这个目光深邃忧郁的少年产生了兴趣,或许是因为那首风格迥异的词吧!随即嫣然一笑,朝风煜道:“这位公子,奴家静坐房中听得好曲,实是令人佩服,就忍不住想见识一下如此风雅之人,打扰了公子的兴致还请原谅。”

风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秋水中隐藏着的淡淡愁绪,可是那又如何呢?同在异乡为异客,有的伤只能自己去舔,而且自己选择走的路就要自己去承担后果。扔下酒钱,风煜转身离去:“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有人愁。”

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既然知道结果,就不应该让别人产生希望。

甘晚晴猛地掩住了嘴,生怕自己痛哭出来,可是眼眸却无法阻挡的模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如此理解我,却为何连见一次面的机会都不给我?“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有人愁”,甘晚晴的泪水悄然落下,不觉痴了……

风煜这次来邺城,主要是为了寻找常山赵云与河间张合,据说这两人是河北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高手。当然,河北的高手并不只有这两人,其中尤以颜良文丑为最,据说武艺并不在义父黄忠之下。不过令风煜失望的是,由于赵云学艺未归,害他空欢喜了一把。

河北多名士,邺城之内更是聚集着来自河北各地的名士大贤,除了魏郡本地的名士沮授、审配审正南,还有来自外郡的田丰田元皓和崔琰季珪等人。沮家的白云居是邺城最好的庄园之一,自然成为那些名人仕子的聚集之地,花园内繁花锦簇,绿树成荫,沮家财大气粗,房子的风格也是与众不同。

风煜带着郭嘉,平静地走进白云居的大门,虽然知道招募这些名士大贤很困难,但是很多东西并不是完全要靠诚意才可以达到要求的。

“哈哈!太守大人来迟,待会儿可得罚上三杯!”

“呵呵,劳正南兄久等了,恕罪!恕罪!今天我们不以朝堂身份相称,晚辈风煜,见过前辈。”

风煜也报拳答道,来人乃是邺城另一大世家审家家主审配审正南。如今的大汉朝野,有的太守还不如一个世家豪门有影响,审配能主动在门外迎客,还对自己执礼甚恭,可谓是给足了面子,风煜岂是不识趣之人?

“哈哈,好!风少侠快请进吧!沮兄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审配亦笑着答道。

大厅中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坐了十几号人,有今天的主人沮授,他的好友田丰,崔琰崔季珪,辛评辛仲治,荀谌荀友若,荀氏家主荀爽,以及冀州别驾关纯,长史耿武。此时见有人进来,眼睛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风煜顶着目光微笑而进,他知道众人奇怪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过来,这个江夏太守在自己眼里虽然不算什么,可毕竟是朝廷命官,按照一般情况,自己确实不应该参加这个聚会。

风煜目光微扫,随即注意到几个人。首先是坐在靠门地方的一个英俊青年,一袭雪白文士衫质地优良、做工精细,双目里有着灵动的目光,正是河北年轻一辈中杰出的代表崔琰;东侧上首第一张椅子上的是主人沮授,看其棱角分明的五官就知道他是一个刚硬耿直的人,在他对面的则是桀骜不驯的田丰。风煜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一个中年汉子身上,那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一股沉凝的气势,显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风煜知道他便是豫州第一世家——荀家家主荀爽。

“晚辈风煜见过沮先生。”

“大人少年英发,来日必有成就,请上坐。”

沮授语气诚恳,风煜却知道自己不能不顾礼仪,转头四下望了望,除了主位的位置空着,门口还有个空位,于是和郭嘉走到门口坐了下来。上手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中年,干练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见风煜目光停在他身上,便冲风煜微微点了下头。

“高览。”

郭嘉偷偷在风煜的背上写道,风煜点了点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识到名震河北的高手“铁面”。这时沮授站起来向四周施了一礼,众人知道他有话要说,都静静地看着他。

“各位先生,沮授这里有礼了,大家都知道今天来此的目的,沮授就不敖叙了。先帝驾崩,局势紊乱,大汉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正是我辈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今天请各位先生前来,乃是为了共商天下大势。”

听了沮授的话,大厅中顿时窃窃私语,众人都是饱学之士,更是世家豪门的代表,自然知道现在朝廷的局势。不过也有几个人看上去神色很平静,风煜当然是其中的一个,灵帝老儿死了自己没拍掌庆贺就已经对得起那个昏君了,天下大势?又岂会因为这里几个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风煜暗中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庸人自扰有什么作用。不过从古至今以来,很多时候形势的改变都是以世家大族的意志为主导的,也说不定这些人会对局势产生什么影响呢。

“沮授不才,愿号召天下英杰共商大事,推举明主,兴复汉室,还望各位助某。”

风煜微微一笑,这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吧,有沮授田丰带头,众人自然会附骥跟随。大厅中已经有人开始评论当今天下英雄,议论自己心目中的明主,风煜对此不以为然,人选早已内定,现在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丰窃以为我们的韩刺使大人乃是难得一寻的明主。”田丰自然知道好友的心思,于是跳出来为沮授助阵。

“沮兄,算我高某一个如何?”高览也站起来道,沮授、田丰脸上顿时浮出感激之色,深施一礼:“高兄大义,某等感激不尽。”

高览对面的冀州别驾关纯朗声说道∶“沮兄,在下是刺使府中人,本来不该说什么,可是韩大人为人宽厚,对大汉忠心耿耿,乃是难得一见的明主,关某还是厚颜希望各位能够为韩大人效力。”

紧接著,众人都纷纷表态,风煜听得是昏昏欲睡,这些人明显是事先通过气的,只有那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在那里踌躇。沮授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风煜身上:“风大人,听说您是黄先生的弟子,不知您对此有何高见?”

沮授你狠,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说韩馥的不好吗?可是如果自己公然表示支持韩馥,以后还不被袁本初恨死。风煜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呵呵,小子无才无德,哪有发表评论的资格,先生这样岂不折杀晚辈?”

风煜立即收到了若干鄙视的目光,只有荀谌颇为意外的望了风煜一眼。风煜早就暗中留意他,现在更是觉得此人有问题,可是刚才他表态得比谁都积极啊?不过这些世家大族都喜欢同时投靠几个主子,这也算是狡兔三窟吧。

沮授没想到风煜避而不答,想了想道:“呵呵,风大人太谦虚了,今天风大人能光临寒舍实是让沮某荣幸,不知大人可否在此盘留几日,也好让沮某尽一下地主之谊。”

风煜一愣,随即明白了沮授的意思,于是颇为恭敬地道∶“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