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城大酒店，向东北走出两里地就是东江桥，过江就是江东区，程悦见天就要亮了，突然又不想就这样回去了。心想，何不先找个旅店休息几小时，待天亮取出款子和大洋再走。主意一定，就喊冯五停车，告诉他先找一家旅店住下，天亮还有事要办。

吃过早饭，程悦问旅店掌柜的满洲银行的位置，掌柜说在江西关东大市场对面。关东大市场其实就是一家百货商场，在通化街是数一数二的大型百货商店。每到年节之前，县镇的富人家都进城来买东西，这个商场是必选之一。程悦来过，对这个地方不陌生。

关东大市场是二层楼建筑，对面的满洲银行分行是单层建筑，站在关东大市场楼上，满洲银行分行的前后左右尽收眼底。程悦饶有兴趣的看了好久，才对身后的冯五和严松说：“走，到银行里面看看。”

满洲银行通化分行，虽然是单层建筑，其建筑高度要比普通民房高出将近一倍，门脸宽敞，两根威严的花岗岩立柱中间，是一落到底的玻璃双拉门，这种门在通化街数第一份。

进门是一个一百五六十平方米的营业大厅，木制柜台和柜台上面半米高的隔栏，将银行工作区与客户大厅隔离开来。在左手处的隔栏里面有两扇质地不同的大门，一扇木门的门楣上写有总经理办公室，另一扇铁门上写着金库重地。

程悦好奇的转了一圈，被着制服的警卫叫住，问：“请问女士办理存借款还是取款业务？”程悦是学历史和文学的，对金融不搭边。“您说的我不太懂，您能具体的解释刚才说的业务么？”那警卫指着右手处最边上的一个窗口说：“请女士到六号窗口咨询。”

这时程悦才注意到一共是六个窗口，上面不仅有号，还都写着具体的职能。两个取款窗口，两个存款窗口都分别标有“公”“私”，一个借贷窗口，一个咨询窗口。

程悦到标有“私”的取款窗口，想把五千银洋都取出来带回东安，单据填好后，无意间看见金库的铁门开了，两个工作人员抬出一木箱银洋。她把填好的单据攥成团揣到裤兜里面，又添了一张一千元的单据连同伊藤给她的存单一起送入窗口。

窗口内的男士看程悦一眼，很快的办完手续，将钱从窗口递出。程悦侧身让出一步，冯五上前将钱装入包里提到手上。程悦似乎还没有就走的意思，她在各窗口徘徊一会，对不时迎上的警卫说：“对不起，第一次来，想多看看。”“女士请随意。”警卫热情而礼貌。

程悦带冯五和严松出去后说：“在这附近找一家不惹人注意的旅店住下。”他们伫足的位置是通化街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各种商行店铺，鳞次栉比，唯独没有旅店。冯五赶着车在附近的胡同转了两圈，最后问一个像是本地的老者，他说向西或向北过两道街才有旅店。

他们落脚在玉皇山下的如意旅店，店内前后两进院。程悦选择了后屋相邻的两个房间。里面是传统的东北大炕，叠在炕稍的被褥还算干净。她叫进冯五和严松，要严松马上赶车回东安，换驼叔和董玲过来。严松和冯五不知道程悦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回东安，还要调驼叔过来，他们知道驼叔过来一定是要有大事，两个人都是程悦的得力干将，急切的想知道其奥秘，可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敢问。

傍晚程传贵和董玲到了，程悦问董玲晓亮的伤势，董玲说今天换药时见伤口结痂了，问晓亮还疼不疼，他说不疼，应该是恢复的很好。董玲汇报完问：“姐，您叫我和驼叔来，不会就是为问晓亮哥的伤吧？”

“叔还没说话呢，你就抢话了，先吃饭，边吃边说。”程悦打断董玲。

下午冯五叫旅店掌柜在外面定了酒菜，程悦要启酒瓶，程传贵摁着程悦的手问晚上有没有行动，程悦说要出去溜达，不算什么行动。程传贵说：“那就算了吧，像玲儿说的，你这么急的叫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赏通化街的夜景吧？！”说完嘿嘿一笑。

“那咱就不喝了，高兴了回来再喝。”程悦说。“您不是说边吃边说么？您不说事，我这也吃不下饭呀。”董玲追问。

程悦看着程传贵说：“叔，我今天去满洲银行通化分行取钱，突发奇想的要琢磨琢磨这家银行，不知能行不，请您和董玲过来就是帮我参谋和拿主意，吃完饭，咱去那附近转转，消化消化食，明天再仔细的勘查两遍，看是否能敲它一下。”

“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程传贵说。“叔，咱紧着招收训练人员，加强武器装备，不就是为了打大仗么，总小打小闹的不过瘾呀。”“就照你说吧，去年新京搞的那个什么鬼六还小呀，一次进账了好几万。看看吧，无论做大事和小事，都得搞熟搞透，计划周密了方能下手，任何事不能心存侥幸。侥幸是我们的天敌。”

“叔，您说的太对了。我请您来就是把关定向，董玲是解决技术上的问题，我就想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往下捋，把一切必然发生和可能发生，甚至意料之外的不利因素都想到。冯五，你今天同我去过一趟了，你发表一下看法。”程悦说。

“我虽然去了，注意力都放在观察是否有可疑人，可能对您不利，没往砸银行这方面想呀。”说完呵呵笑了。“你笑啥？”程悦问。“我见您在银行里面打半天磨磨，不想往外走，当时就该考虑到这一层，因为我没您这么大的胆，所以到您请驼叔过来，才想到是要研究砸银行。”冯五说完还止不住笑，他的确没看出程悦能有这么大的设想。他想这事要是做成了，惊动的不仅是满洲国，弄不好要惊动全中国都说不定。

“那咱就快点吃，吃完了陪我大胆的悦儿去逛逛通化街的夜景。”程传贵说。冯五和董玲觉着这事刺激，也都不说话的一个劲往口里划拉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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