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鞭”捂着受伤的胳膊，咬着牙在粪堆里昏了过去，醒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躲了多少时候，他用手扒开一个小洞，看是白天，他不敢出来，好不容易挨到深夜，“铁鞭”摇摇晃晃的钻了出来。

“铁鞭”大路小路都不敢走，他专捡没人没路的地方走，好不容易看见一处破烂的窝棚，那里是一大片墓地，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会，见没有人，就走进窝棚歇了会，这是一个家族的墓地，“铁鞭”缓过劲来，到几处大墓那儿找了些供品，也顾不得干硬难咽，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守墓人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他给整个家族守了一辈子的墓，所以的吃喝都是族长每月挨户排定给他筹备，今天是他去背粮食的日子，所以他按照惯例，回了村子。

守墓人背着凑来的粮食，还在一家给儿子结婚的小辈家里讨来了半壶烧酒，一小块猪头肉，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他一进窝棚愣住了，里面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黑汉子，呼呼睡的正香呢。

“铁鞭”警觉性很高，他在睡梦中觉着有人，他忽的爬了起来，看也不看，掏枪就打，可怜的守墓人，那半壶酒还温热，他再也喝不上了。

“铁鞭”看明白打倒的是个糟老头子，他后悔了，他不是后悔杀了人，是怕枪声把八路招来，那麻烦可就大了。他顾不得多想，拿起守墓人背来的食品酒肉，辨认了一下方向，朝东走去。

“铁鞭”怕莲山方向还有八路的埋伏，他进了诸城，昼伏夜出，他想到青岛这个鬼子占据的城市，那里没有八路，会很安全。再说了，自己的伤口也需要治疗，附近也就是青岛条件最好了。

过了诸城就是高密，“铁鞭”心里暗喜，只要混进高密城，上了火车，那就是一路绿灯，自己的安全多了。

踏上高密的土地，“铁鞭”有些沾沾自喜，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坐在火车上悠哉悠哉了。

船漏偏逢顶头雨啊，“铁鞭”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声音：“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就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敞着怀，穿着一件破烂衣衫，从一边的高粱地里蹦了出来。

只见此人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凶巴巴的盯着“铁鞭”，喉结不断的蠕动着，看着“铁鞭”背着的干粮。

“铁鞭”也觉着啼笑皆非啊，这叫强盗遇到祖宗啊，他也不回话，掏出枪就指在了那小子头上，“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怎么着，爷爷你也敢拦截？”

这小子吓坏了，咕咚跪倒在地，把破菜刀扔到一边，叩头如捣蒜：“爷爷，爷爷，饶命啊，饶命，爷爷，祖宗，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小命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爷爷啊，一家人的名都在你手上，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铁鞭”也许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和这小子有缘，他一脚踢过去，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又你这个孙子，还不得到一辈子霉，滚起来。”

“铁鞭”一问，才知道这活宝叫肖赖皮，本地人，自小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整天偷鸡摸狗，在村子里是个人人嫌的货，又不想出力又想喝酒捞肉，就琢磨着走上了这条道。

肖赖皮看“铁鞭”一脸的匪像，很崇拜，他讨好想背过“铁鞭”身上的东西，被“铁鞭”一瞪眼吓的把手缩了回来，“大哥，我……我看这东西怪重的，你的胳膊有伤……”

“铁鞭”想了想，交给了肖赖皮背着，反正自己有枪，跑不了他。“铁鞭”就问肖赖皮，“赖皮，你们这里八路多不多？”

肖赖皮这才知道这位爷得罪了八路，于是他凑上来说，“哥啊，八路有时也来，但民兵多，你是不得罪八路啦？”他比划了个八字。

“铁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威吓道：“你要是敢走漏风声，小心你的小命。”

肖赖皮一缩脖子，一咧嘴，“爷，我那敢啊。”得，这又改叫爷了。

“我问你，从这到青岛坐火车怎么走？”

肖赖皮想了想，“大哥，扒火车啊，可不敢去车站，你这样去了，肯定没个好，那里可是什么人都有，要是八路给你一黑枪，大哥，你去青岛啊，带我去行不行啊，我可以给你带路，我知道那里能扒火车，我去过，真的，不骗你。”

“铁鞭”一想，自己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去青岛疗伤身边没个人也不行，这小子虽说尖嘴猴腮，但人还机灵，“铁鞭”点了点头，“也好，我就带你去青岛，你放机灵点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记住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管住你的舌头，知道了？”

肖赖皮连声答应，只要让他去青岛，把他爹娘卖了，他都同意。

肖赖皮看“铁鞭”这副打扮很难通过几处八路的活跃点，他就带着“铁鞭”先回了不远处自己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坍塌了一半的破房子，你别说，肖赖皮还真没说瞎话，在塌了一边的炕上，躺着他瞎眼的亲娘，“儿啊，可是讨来吃的了，饿死娘啦。”

肖赖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铁鞭”，骂道：“老不死的，就知道吃吃吃，老子那里去给你找那么多吃的？”

“铁鞭”掏出来点干粮，递给肖赖皮，示意他给老娘送过去，老太太挣扎着起来，抓住干粮就往口里塞。

肖赖皮给“铁鞭”找了身破衣裳，用锅灰把“铁鞭”的脸涂成个大花脸，找了个破碗，又找来跟棍子，这一来，堂堂的“铁鞭“就成了一个要饭的叫花子，哪里还有山大王的模样。

肖赖皮自己还是老样子，他看也不看自己老娘一眼，迈步领着“铁鞭”就走，“儿啊，你要去哪里？”

“老不死的，我去给你要好吃的，你等着啊。”肖赖皮说起谎来从不脸红，他也不管这一去瞎眼老娘的死活了。

“铁鞭”看着自己的干粮，估摸的多余的给了老太太，走了出来。

一路上遇到过几处岗哨，查问的人还真多，还在有这身行头，加上肖赖皮是本地人，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岗哨见到肖赖皮和一个破破烂烂的要饭花子一起，连问都懒得问。

肖赖皮带着“铁鞭”来到一处上坡的铁道边，趁着一列拉满煤的货车慢吞吞的开过来，两个人翻身爬了上去。

过了几个小时，肖赖皮用胳膊捅了捅“铁鞭”，示意他该下车了。

“铁鞭”下了火车，看着不远处的城市，他心想，青岛，我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