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枝绰约，如少女的藕臂尽情舒展着。芸妃一袭苏绣黄鹂鸣柳长裙立于花间，摇曳了满地的风韵。她在葳蕤繁茂处逡巡着，终见一朵最为娇艳的牡丹风华盖过群蕊，便毫不犹豫地采撷了下来。

芸妃持牡丹袅袅走回，直让诸妃羡慕嫉妒。她将牡丹凑给太皇太后看，轻唤一声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一瞧，问：“这朵可是长的最出色的？”

芸妃颔首，道：“是的。”

“好！”太皇太后让芸妃也坐在自己的身侧，眸光悄然地从我身上掠过，望着花儿，叹说道：“瞧这满园芬芳，本来同出一枝，却因为阳光照射不同，汲取雨露的多少，竟有了明显的高低。可惜了这朵最出挑的，反而最先折断了枝条……”

我的心沉了沉，缓缓地端起青花底纹的茶碗，拂袖遮面，悄悄了掩去片刻间的慌乱。太皇太后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借花喻人，后宫的嫔妃就像这满园的花朵，而我却是这枝断了的牡丹。

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碗，脸上仍旧是淡然如菊的笑容，我的目光瞅过各位嫔妃，有些聪明的已洞悉了太皇太后话中的深意，有些愚钝的却自顾着谈笑赏花。我收回目光时，却正见芸妃向我望来，那眼神中竟充满了傲气，对我亦然。我听闻芸妃近日出入慈安宫，想必是极力讨了两宫太后的欢心。

游赏罢了，我正要送太皇太后回慈安宫，她却按了按我的手，目光重重地看了我一眼。芸妃笑吟吟地过来，搀着太皇太后，道：“我送太皇太后回宫吧。”

两宫太后携了宫女数十人一路逶迤而去，晚妃咬着唇，心有不甘地多看了几眼，才带着宫女回去。我怔怔地站着，耳边簌簌的风声，仿佛与我在细语，后宫不是谈情的地方，还要懂得经营。

画珠见起风了，取了大红斗篷为我披上，为我系上绦带。我恍然回神，道：“走，随我去乾元宫。”

张四德守在乾元宫外，大殿的门敞开着，一眼就能见到弘烨俯首御案，朱批奏章。我示意张四德不必通报，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遥遥地望着他专注的神情。

稍时，我悄步地进入殿中，见他身边的随侍女官要向我请安，连忙制止了她，并示意她退下。她福了福身，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弘烨许是以为换班，并没有在意，仍是御笔飞扬疾驰。

他用笔尖舔了舔朱砂，又是洋洋落笔。我见龙纹砚上的朱砂不多，便帮着他细细地磨了磨。他不曾察觉，直至翻动下一本奏章时，眼角忽地瞥见我，眸光惊喜，道：“你来了，怎么不出声？站多久了？”

我笑说：“皇上专心政务，我怎好打扰。”

他瞧了眼天色，见已是半黑半亮了，便说：“你来也好，我还想着叫张四德去叫你一同进膳。”

我婉言道：“我刚在园子里用了些糕点，这会儿还饱着……”他观察我入微，见我与平日不同，问道：“你有心事？”

我淡然笑了笑，说：“今日见了几位妹妹，她们多日不见皇上，心中也是惦记着，皇上今晚不如去她们宫里用膳……”

他深知我的意思，蹙着眉头沉思，身子斜斜地靠在龙椅上，似顷刻间没了精神。我立于他身侧，双手按在他肩上，轻轻地为他揉捏，低头俯在他的耳侧，低声说道：“我今日信期，不便服侍皇上。”

他知道我的意思，或许皇太后亦劝过他多去后宫。他沉了口气，温实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嘴角扯了抹笑，沉声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