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骤停，徐子豪命令手下掀开倒塌的帐篷。

帐篷下，鲜血淋漓，洪泉伏在行军床边，殷红的鲜血从洪泉的尸身汩汩流下，身上弹痕累累，数也数不清楚。

霆军副司令洪泉少将，岐山二十七精英之一，身死望乡台下，值得庆幸的是，他是死在摩崖山，也就是岐山。那是他们成长的摇篮，洪泉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摇篮里，长眠于此，再也与世无争。

徐子豪哈哈大笑。笑声未停，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眉心。

徐子豪一头载到地上，一命呜呼，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满身是血的柯志雄从洪泉的尸身下站了起来，手持手枪，向着武户们怒目而视，那模样，像是一个恶鬼。

武户们发出一阵惊呼，纷纷举枪。

然而，他们晚了，周围响起疾风骤雨般的枪声，无数条火舌射向帐篷前的武户，这些人都是徐子豪的老家底，也就是雅丹袍哥。不到半分钟，三十多名袍哥纷纷倒地，死于非命。

柯志雄没死！

在徐子豪下令开枪前的一瞬间，洪泉透过被风撩起的门帘，看见了徐子豪的动作。

洪泉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抱住柯志雄，把柯志雄死死压在身体之下。

洪泉是受过严酷格斗训练的岐山精英，在万弹穿心的同时，竟然还能死死扣住柯志雄，柯志雄在洪泉的身体下，眼睁睁看着洪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如雨的枪弹，却是动弹不得。

洪泉用自己的命换了柯志雄的命。

柯志雄怒火万丈，思维却并没有混乱，他没有冒然行动，眼见副司令不活了，他强压怒火，伏在洪泉的尸身下，等对方揭开帐篷，徐子豪的身体暴露在他的射野中，柯志雄才拔枪射击，一枪毙敌。

霆军一团的官兵们听见枪声，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见徐子豪正在向帐篷射击，他们不明所以，不敢冒然行动。见团长柯志雄击毙了徐子豪，官兵们有了主心骨，这下再不犹豫，不等柯志雄说话，自动向武户们射击。徐子豪和他的武户们飞扬跋扈，霆军１团官兵早就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开枪，打得又准又狠。三十多个武户，每人都被洞穿了几十个窟窿，就连最先死的徐子豪，也被补了几十枪。

柯志雄大喝一声，霆军官兵停止了射击。

柯志雄扑通一声跪倒在洪泉的尸身边，大呼：“副司令，志雄从未想过要反叛帝国，事到如今，志雄反了，请副司令在天之灵护佑！”

柯志雄说吧，对着洪泉的磕了三个头。跳了起来，冲着霆军士兵叫道：“弟兄们，武户杀了副司令，我们杀了武户！我们和武户不共戴天！武皇帝只听武户的，他饶不了我们，现在，羿妃就在望乡台上，羿妃是武皇帝的仇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弟兄们，跟着羿妃干，推翻武皇帝！”

“愿听团长命令！”士兵们同声怒吼。

……

天风的歌声被望乡台南侧霆军阵地上的枪声打断了。他站了起来，朝南观望，拖着光曳的弹道在空中交叉飞行，但飞行的方向却不是望乡台。

欧阳黎身边的两个侍女也走到天风身边，两人也是一脸的疑惑。

“皇妃来了。刚才又有一架直升机降落在西侧，那是剿匪司令部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钱国栋到了。他们怎么还不进攻？”一个侍女说道。

“是呀，听下面的枪声，方向很奇怪，难道，他们遭到了偷袭？”另一个侍女说道：“天风先生，是不是还有人在帮我们？”

天风摇摇头：“不会的。我们的同盟军是箫莫邪，他已经失败了。”

“会不会是丰隆和横波，他们拒绝执行羿妃的命令？”

“就算他们拒绝执行羿妃的命令，现在，淑妃在他们那里，他们也无能为力。”天风说道：“更何况，枪声响起的地方是霆军。”

羿妃欧阳黎坐在篝火旁，拿着个本子，埋头写着什么，听见他们的话，抬头说道：“你们不要指望有援军！”

“是，羿妃。”两个侍女恭敬地坐回到欧阳黎身边。

枪声停了，望乡台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夜深了，天空中没有星月，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三堆篝火，在望乡台上燃烧，光芒四射。

天风走到欧阳黎身边，躬身问道：“羿妃，你在写什么？”

“算是遗嘱吧。”欧阳黎伸了个懒腰，微微笑道：“天风，谢谢你！”火光映照在欧阳黎白皙的脸上，发出红色的霞光，火光边的羿妃实在太美了。

“谢我什么。”天风有些脸红：“羿妃，你真的很美，横波真的很丑，你们两个人，算是都到了极致了。”天风的语调很自然，一点也不忸怩，就像赞美一朵鲜花，心无杂念。

“是吗？”欧阳黎笑了，很多男人都夸她美，那些赞美的语言听着都不对劲，让人觉得难受。而天风的赞美，却自自然然：“你害怕横波的丑吗？”

“不怕。”天风说道：“从小到大都看顺了，他那副样子，倒也不碍眼。”

欧阳黎笑了，笑得更加灿烂：“天风，对于美和丑的理解，你就差一步就悟道了。”

“差一步？”天风搔搔脑门，转移了话题：“羿妃，你那遗嘱写给谁看呢？”

“不知道。”欧阳黎叹道：“也许，没有人能看到，也许，很多年后，有人会看到。”

“看到又有什么用呢？”天风长叹：“反正，我们这样做都是错的。”

欧阳黎正色说道：“天风，正确是事情，要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来完成，才能叫做正确。时间错了，地点错了，就不会有正确的事情。我们反叛帝国，推翻武皇帝，这件事现在做的是错的，但总有正确的时候。我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我想，很多年后，太一大神会把这个，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交给一个正确的人！”

天风默默地点点头。

“天风，说说你这几年的事吧。”欧阳黎说道。

天风张了张嘴，这五年，他经历得太多了，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这五年，你必定经历了太多的艰难困苦，九死一生，而我却在将军岭上无所事事，到现在，还拖累你和我一起……”欧阳黎顿了顿：“对不起，天风，本来我是没有资格问你的，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都是怎么闯过来的，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

“羿妃，”天风立正说道：“兴义城失败后，骆福授把我带到了海边，他死于傅翼之手。我为了给你和兴义城弟兄们报仇，潜入皇宫行刺武皇帝未果。后来，我去了朔方区龙冥山，蒙义父寇音希收留，隐姓埋名，成了一个大学生……”

“大学生？那你肯定是个高材生。”欧阳黎笑道。岐山精英所掌握的知识总量远远超过一个普通的大学本科生。

“我的专业是理论物理，那些东西，我在岐山都学过。”天风笑道：“今年夏天，我毕业后，到了雅丹。按照你的命令行事，我找到了你希望我找的人，她叫段红梅，她没有忘记文皇帝和潇妃的重托，为你培养了四朵金花……”

“四朵金花？”

“是的，四个很可爱的女孩，梁小青、秦凤、江雨烟、罗苏苏，就像当初潇妃培养段红梅一样，段红梅希望她们能够为你服务……”天风把雅丹所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雅丹反叛失败，段红梅身死麻粟山，秦凤和罗苏苏和峰哥在一起，而江雨烟和罗苏苏成了淑妃的贴身侍女……”

欧阳黎眼角湿润，她想起了二十年前，在帝国皇宫开满荷花的池塘边，她站在身怀身孕的姐姐身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见一个美貌女子向她们走来，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姐姐和那个女子都是她眼中的仙人。二十年过去了，姐姐不在了，那个女子也香消玉陨。欧阳黎突然觉得孤独如同一块贴在心头的寒冰，冻得她一阵哆嗦。

“羿妃，有人在偷偷开发锎矿石！”天风把在雅丹两次遇到傅翼，从傅翼手中夺取龙川岭地图的事说了一遍：“……我估计，他们至少已经掌握了锎纯化技术，在不远的将来，将会发生能源革命，而这些人，很可能就在中央帝国安远区一个叫做龙川岭的地方，而且，他们和我们一样，不肯与武皇帝合作！如果我们获得了这些新型能源，不仅能推翻武皇帝，还能彻底击败苏克帝国！”

欧阳黎皱起了眉头：“也许吧。”似乎对这个锎矿石并不感兴趣。

天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羿妃，你知道轩辕社吗？”

“轩辕社？”欧阳黎一惊：“你怎么想起这个？”

天风把乌龟泉甬道里的惨象说了一遍。又把空桑在林颢家偷取乌龟泉地图的事说了。

“兄弟相残，亡我轩辕，龙川一脉，复我江东！”天风最后说道：“这是那些死者最后的遗言！我猜想，这些人，就和龙川岭有关！”

欧阳黎猛然说道：“天风，你不能死！你必须设法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