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谎言
作者:墨千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04

天音在宫内等了许久不见雪夜来访,上官啸知晓地下迷宫的事儿却如一根刺扎在心间,迷宫可以方便君主洞悉臣下秘密,反过来……若上官啸也通过密道潜伏在南书房地下偷听呢?父皇几次明里暗里试图削弱上官家的权势都被一一化解,这个可能性相当大,天弈的事暂且抛在一旁不论,她应该怎样提点父皇才合适?

午后,天音只带了碧舞来南书房问安,羽帝在偏殿小憩,进门时,天音一瞬错觉,今日的南书房和当年她替月轻鸿求医时的气氛好像……四下寂静,羽帝斜靠在榻上眼帘微合,似睡着了,又似醒着。转载[@.]

天音愣愣站了一会儿,提裙靠近,轻轻帮羽帝拉严毯子,羽帝微微一笑睁开眼睛:“朕就知道是你。”

“父皇,秋凉了,您小睡时也该让平公公在旁伺候着才对。”

“平路帮朕传话去了,坐。”

天音顺势坐在榻沿上,羽帝眸光轻闪:“这光景让朕想起五年前……你今日过来,不是月轻鸿又得了什么绝症吧?”

天音浅笑摇头:“我今儿是想向父皇请教功课。”

“喔?难得,朕冰雪聪明的铃铛也有不明白的功课?”

“父皇您取笑我。”天音假装生气,背过身不搭理羽帝,羽帝朗声笑开:“好好,不逗你了,想请教什么,父皇为你解惑。”

天音转嗔为喜:“还记得师傅最早教我的是大羽国史,后来才又研习兵法,前日和师傅探讨古来以弱胜强的战事,联想起国史我有了疑问,师傅却答不上。转载[@.]父皇,先祖大胜尤梓国一役,为何史书上没写究竟怎样胜的?想我国当时不过是偏居一隅的贫弱小国,能吞并那么强盛的大国,所用计策必惊天慑地,可惜……国史偏偏没写。”

羽帝没出声,许久后他望定天音:“或许借这个机会,父皇应该和你聊聊将来的问题。天音,你长大了。”他坐起身拍了两下手掌,黑暗里隐匿的神侍会意,自去将南书房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清了个干净。

“父皇?”

“国史之所以抹去那一段,是因为先祖皇帝想掩盖破苍卷地存在。”

天音呼吸停滞,这是羽帝第一次正面向她提起破苍卷,她藏于袖中的手骤然一抖。全身莫名发冷。长久以来练就的伪装本领却让她自然而然接口:“破苍卷?似乎早年偶然听母后和六皇婶提起过。”

羽帝点头:“朕说的和她们提到地。正是同一件东西。天音。除了破苍卷。你应该还听她们提到了龙君凤主这个词吧。”

“是。可儿臣并不理解。多次询问母后。母后也未解答。久而久之。我都快忘记了。”天音试探道:“我模糊记得……母后说……我是凤主?”

“没错,天音,你知道凤主代表什么吗?”

天音茫然摇头。

羽帝却没马上说出答案,而是将破苍卷究竟有多强大粗略解说了一遍,内容大致与楚笑幽告诉天音的相同,之后他才拍拍天音的肩沉声道:“龙君凤主是唯一能驾驭破苍卷的人,但你们也背负着沉重的宿命。 w-w-w.-.c-o-m。破苍卷只有一部,龙君凤主却有两人,且各属一国。所以从出生那刻起,你和星夜龙君注定成为对手、敌人!赢者坐拥天下,败者国破家亡,这种争斗至死方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目光交汇中,羽帝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在天音耳畔,太突然了,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事实上从羽帝毫不避讳说出破苍卷三个字时,她的思路就开始混乱。为什么父皇和六皇婶所述完全不一样?!她和暮非尘不是天定的夫妻吗?父皇却说,她和他是天定的敌人?夫君与仇敌两字之差,对于她来说却是天壤之别!

“朕知道,你会觉得很意外。朕也无数次问过上苍,天下之争为何要把你一个女子牵扯进来,但上苍就是这么不公平,他选定了你,你只能面对。天音——朕以父亲的身份命令你要在这场争斗中活着,也以君主的身份请求你,你必须要赢,作为大羽的公主,你必须保护你的国家,你的子民。”

他每说一句,天音的瞳孔便紧缩一分,父皇的目光和语气那么坚定,她不禁开始怀疑,莫非六皇婶为了消除天谴欺骗了她。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谁所述是真,谁所述是假?但显然,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帮她。

略定了定神,她迎上羽帝的目光:“那么父皇可知我命定的对手是谁?”

“星夜国权相的侄儿,孟途。”

不是的……又错了,雪夜在她掌心写下的三个字仍旧灼烫着皮肤,雪夜不会骗她,那么只可能是六皇叔和六皇婶伙同暮非尘一起骗过了父皇。

“天音?你怎么了?”

天音忙垂眸掩饰:“没什么,只是太……太震惊了。”顿了顿,她再次发问:“父皇,虽然您这样说,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有朝一日我会领兵和孟途在边关大战?这未免太离谱。”

“你先别急,听朕慢慢讲。龙君和你的争斗并非在沙场银枪白刃拼个你死我活那么简单,你俩的命运与破苍卷紧紧相连,自然所谓的生死之争也围绕着破苍卷,若你能夺得宝卷在手,剩下的事,父皇会帮你完成。”

“怎么完成?”

“当然利用破苍卷抵御星夜侵袭。”

天音紧跟着追问,两人的声音几乎没有间歇:“只抵御?父皇,如果我拿到了破苍卷,星夜国不会暗地里来抢么?若被他们抢走了又当如何?若我是父皇,必趁宝卷在手之时一举踏平星夜,永除后患,父皇难道不这样认为?”

羽帝微微眯起眼睛:“届时朕自会斟酌权衡,天音……朕方才说过,后面战也好,和也罢,朕会帮你完成,你可以重新做回八岁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铃铛。”

“无忧无虑……”天音喃喃重复,“父皇还没告诉我,我一不会武功,二没有六皇婶那样的江湖势力,区区弱质女子,要怎样为您去夺破苍卷?”

“天音!”羽帝突然严厉:“你记住,你是为自己,为大羽夺卷,不是为朕!”

天音垂眸:“对不起父皇,我失言了。”

羽帝声音渐渐转为轻柔:“罢了,朕没怪你。至于怎么夺,你应该知道最可怕的敌人往往藏匿在最近之处。还有两年你便成年了,若朕要你远嫁星夜,你会不会怪朕狠心。”

“嫁……?”似有根鱼刺卡在喉咙间,天音努力许久才发出声音:“嫁给谁?龙君吗?与他同榻为敌?破苍卷到手,立刻奔逃回国,父皇……您是这个意思么?”

羽帝目光灼灼,耐人寻味:“两年,还早呢,朕只是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天音的心霎时沉进冰封湖底,一层又一层的寒冷几乎将她冻僵,她懂了,六皇婶没有说谎,说谎的是父皇。若父皇都知道她和龙君的命运,暮非尘身边怎会无人知晓,大名鼎鼎的赵鹤,可能让他娶一个生来就是敌手的女子为妻吗?当然不会!然而,暮非尘来羽国见过她,他割下她一缕青丝,那般笃定地对她说:“你是我定下的妻。”所以……父皇在说谎!

三国一统,龙君凤主分属两国,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中的问题,但她坚信,她可以用妻子的身份保护大羽,保护父皇。今日她才明白,父皇并不这么想,他要她认为命定的夫君是仇敌,要她远嫁星夜虚与委蛇,要她图谋而后动,要她背叛夫君,要她将属于两个人的破苍卷划归羽国所有。

她想问,父皇,我理解您的做法,但您将女儿的名誉至于何地,将女儿的清白至于何地,又将女儿的心……至于何地?她无法问出口,因为羽帝会怎么答,她了然于胸。公主,享尽世间荣华,当有必要时,她要为曾经的享受付出同等的代价。个人的名节、得失,相较于国家大义何其微薄,若她问了,父皇一定会指责她不配身为他的女儿,不配身为大羽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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