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月藏迷
作者:墨千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04

瑞王看着他们两个头也不回地跃出院墙直想笑,方才还打得惊天动地,一转眼又成了手拉手共同逃难的盟友,真是……他的念功有这么强么?

楚笑幽忍俊不禁:“非言大师若在这里都要自愧不如了。 w-w-w.-.c-o-m。”话落,她转向水见:“还傻站着,快上来吧。”

水见行了一礼,颇为担心地瞧了瞧两个孩子逃走的方向。

楚笑幽带着几分揶揄道:“不用管他们,大不了拆了王府,自有咱们的瑞王殿下再盖座新的。”

瑞王不甘示弱,转回桌旁喝了口茶闲闲说着风凉话:“无所谓,我最多辛苦点,派人去沁空商盟的金山银山搬几个角来。”

“想得美,那可都是我的私房钱。”

说话间,水见已上了楼,三人分主次落座,楚笑幽开门见山:“月轻鸿,查到多少?”

水见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纸笺,面上含着几分愧色:“只查到这些。”以往阁主要查的人,他哪次不是带来几叠厚厚的卷宗,连对方的祖宗三代都一并挖得清清楚楚,今日这份寒碜的奏报简直拿不出手。

楚笑幽眸色转暗,这个月轻鸿当真不简单。她接过纸笺,和瑞王凑在一处逐字逐句细细研读。

月轻鸿,年方十八,无父无母,与义父月鸿相依为命,九年前两人突然出现在权相府,其父身带重伤衣衫褴褛,权相本欲重罚他,却被赵鹤劝阻,随后收留两人独居与后宅偏僻院落。一月后,两人充作府中奴仆,日常作息用度并无特殊。直到权相做寿,名妓成舞衣入府献艺,月轻鸿被她看中,自此专攻舞技。

其父月鸿武功造诣不凡,可从未传授月轻鸿一招半式,他生性淡薄,无亲无友,在权相府中默默无闻,几乎已被人遗忘。月轻鸿却不同,为人虽清高冷傲,但权相的公子与侄儿,以及乐安小王爷等皇亲都对她另眼相待,时时在园中以赏乐舞为名把酒小聚,正因她来往之人尊贵非常,所以也无人敢将她当区区舞姬看待,俨然似府中半个小姐。据查,此次赴羽充作寿礼也是她自己求来的,知道此事者极少,大概权相为保全颜面之故。月轻鸿十五岁时,权相曾动心思收她做妾,月轻鸿抵死不从,权相素来自视甚高,不愿自降身份强了她,心中却十分着恼,屡次暗地里刁难于她,月轻鸿想离府另谋出路的心思并非一日两日。

另:赵鹤一行动身后十三日。转载[@.]月鸿于权相府中染恶疾暴毙,尸骨火化掩埋。

所有情报就是纸上这些,楚笑幽沉默不语兀自思索,瑞王则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阁主,公子。这月轻鸿既然并非受命于赵鹤。她有没有可能只为逃离权相掌控而已呢?”

楚笑幽摇摇头道:“我不能肯定。如果是最好,如果不是……”

瑞王眸光微沉插进来道:“不管是不是。这个人都得再查!”他说地斩钉截铁。“单这一点儿消息。其实已包含了很多线索。”

水见有几分急切:“愿闻其详,老实说,手下的兄弟已经失去了追查的方向,我本想挖出月轻鸿父女凭空出现在权相府之前的事儿再来禀报,可……苦无头绪。”

“别急。”瑞王短短两个字就让笑幽和水见稍显浮躁的心情平稳起来。“你们看,月轻鸿的义父叫做月鸿,很显然,月轻鸿只是一个化名,为什么要用化名?因为她的真名实姓会暴露她想隐藏,或不得不隐藏的事实。”

楚笑幽附议:“这点我也想到了。”

瑞王点点头:“水见,你必然也想到,并抓着这一点去查过,可惜没有线索对不对?”

“公子料事如神。”

“别急着恭维我。”瑞王开了句玩笑继续正色道:“她的真实姓名后面可能隐藏着一个仇家,这份奏报一开始就说过,当时他们父女俩到权相府时,月鸿已身受重伤且衣衫褴褛,如果不是长时间奔逃,一个武功造诣不凡的人如何能折腾到衣衫褴褛的狼狈?何况……还是权相府的探子!”

水见微微诧异:“公子如何肯定月鸿并非家奴或有其他关系的人,而是探子?”

“一直以来,我可是将权相作为羽国大敌来揣摩防范的,自然比你了解得多。再者,将月鸿的身份定义为探子,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楚笑幽一直静静听着,此时豁然明了:“的确说得通了,权相能有今天的地位,绝不是一个苛待下属的蠢人,月鸿伤势严重逃回去,他却当时就要罚,那刑罚必然是很重的,重到连赵鹤都觉得不妥,会让其他和月鸿一样身份的人心寒,所以他才会开口求情。”

瑞王颔首:“不错!因为月鸿并非他下令调回的,也不是身份曝露逃回的,而是在权相始料未及时,为了一个私人的理由擅自回来的,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后面也就好解释了。转载[@.]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放在府中,权相并不觉得有威胁,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会对他不利,可他只让月鸿做一个低等的普通奴仆,既不让他护卫府邸,也不让他教习儿子们武功,老谋深算的权相才不会傻到浪费绝佳资源,他将月鸿闲置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认为他缺少可堪重任的某种素质,而这个否定从何而来。”

轩辕水见接口:“大概和他不明不白收下的义女脱不了干系。”

“我们继续往下分析,月轻鸿很聪明,她清高冷傲却结交权贵,不是她愿意,而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如果她稍稍笨一点,权相早就得逞了,又怎容她俨然如半个相府小姐自在惬意毫发无损地过了三年。既然她治得了权相,却要放弃多年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只身跑到没后盾、没人脉的羽国来,不是很古怪么?除非,这里有什么人或什么事值得她放弃。”

楚笑幽眨眨眼睛:“比如……那个假设的仇家。另外她义父的死更蹊跷,想知道月轻鸿的过去,他是最关键的人物,但似乎有人在操控时机,刚好当月轻鸿走进我们视线时,他死了,还死得十分干净,连尸首都没留下。”

瑞王轻哼一声:“死了不代表没痕迹可寻。水见,我现在要你去确定两件事,一,找到成舞衣,我想知道她看中月轻鸿究竟是受人所托还是真的无意偶遇。二,仔细翻翻九年前的卷宗……”他起身走到桌前铺纸,楚笑幽跟过去替他研磨,他下笔如飞,迅速列出长长的名单:“查清楚九年前这些人的家中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脏事儿。”

水见从上到下粗粗读过,名单上的人每一个都在三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瑞王的重心很明确,一共四十几个人名,羽国重臣和皇族贵胄就占了七成,另外三成又以华国为主,倒是星夜需要查探的人只有几个权相的死对头。“公子,目标不是已经锁定羽国,为何还要查华国成王等人?”

楚笑幽替夫君解释道:“正因他思虑周全才要查华国,若月轻鸿是为报仇,星夜政务混乱,权相和星帝斗得不可开交,最终鹿死谁手她算不出来,也就不能确定依附谁才保险,万一赌错了,她不但要受牵连,且大好年华和清白之身都赔了进去。羽国就不同了,她刻意接近的天弈便是不可动摇的继任储君,若她意在借羽灭华呢?利用天弈手中的羽国之力,铲除华国某个显赫的权贵,要比她深入虎穴的成功率大出不知多少倍。”

水见有点犯愁:“查这些人需耗费不少工夫,既然已知月轻鸿并非善类,何不及早下手除去,不是一了百了?”

楚笑幽和瑞王何尝不知这最简单的方法,但……

楚笑幽平静望着水见:“万一她只是个可怜人呢?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或许如我们猜想般,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死里逃生挣扎求存该有多艰辛,除她还是助她、或放任不管,至少我们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决断,否则一辈子良心难安。总之现阶段她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们有充裕的时间。”

瑞王无奈笑笑:“我就知道你同情心又泛滥了,要是查出月轻鸿不会威胁天音和羽国皇室,你还想助她报仇?咱们自己的麻烦都够多的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若她当真可怜且是个正派女子,到时你也会忍不住插手的。”楚笑幽一指戳戳瑞王的胸口含笑道:“你的心可没你的脸这么冷,雪夜这一点最像你。”

水见出神片刻:“如果天下人都如阁主和公子这般心地就好了,属下这就去办。”

“急什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吃吃宵夜聊聊天,明儿睡足了再去忙也不迟。”楚笑幽摆出一副长姐的姿态,水见现在可是怕极了和他们坐下来吃东西,阁主的话题总能绕着绕着——绕到他的婚姻大事上去。他年近三十却尚未成家,偏偏他的祖父、洗剑阁前任轩辕暗主、阁主的亲亲师父——轩辕晨空,临终遗言提到要他这个宝贝的五代单传开枝散叶,延续轩辕家的光辉,且把他托付给了阁主,自从阁主嫁与瑞王就开始打他的主意,近两年越演越烈,他若稍不留神,恐怕会被阁主直接扔进某个女侠或哪位佳人的洞房里。

他忙给瑞王打眼色求救,瑞王装作看不懂,一振袍摆道:“坐乏了,去看看那两个小魔王,别真拆了王府才好。”

水见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门口,心底那个哀怨……公子啊!您也太不仗义了!

停烟阁院墙上两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正凑在一处,瑞王刚现身,雪夜猛扯枫烨的衣袖:“出来了出来了!”

枫烨示意她镇定,瑞王眼角扫了扫他们藏匿之处,轻咳两声微微一笑:“这两个小东西越闹越不像话,恩?好像没在附近,该不会躲到偏僻的西苑去了吧。”音落,他走到断树旁故意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提步出了停烟阁大门。

他身影刚一消失,雪夜苦着脸小声嘀咕:“都怨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今天俩人闹起来就是因为“没用”两个字,枫烨抬头望天:“雪妹妹还没打够吗?树可不是我踢断的,你明知道楚姨把这一园子的绿萼宝贝得和什么一样……”

雪夜狠狠白他一眼:“是我踢断的怎么了,要不是某个家伙惹了别人却只会像老鼠一样乱躲乱蹿,我会闲得无聊去找树的麻烦?切,有本事你把树原样儿栽回去啊。”

枫烨滑下墙头,懒懒舒展身体,雪夜跟着滑下来,还没落地呢,就一脚凌空踢向枫烨后背:“说什么要长成我爹那样的男子,一身懒骨头!你以后肯定会让我娘失望。就连爹刚刚收留的夏池都强过你,人家武功虽然要重头学过,但论刻苦、坚忍、男儿气度,你一样都不及他。”

枫烨翻身一躲,顺手捞了根野草叼在嘴里,听雪夜说他不如夏池,他心底一股无名火呼呼乱窜,昨天她还嘲笑人家是傻瓜,今儿就什么“刻苦、坚忍、男儿气度”,那小子不就起得很早么,不就自觉地绑了满身铅块绕王府跑了十圈么,这和男儿气度能扯到一块儿?切!他心底一嗤,笑嘻嘻望向雪夜:“对着我就像只小雌老虎,对着空气却吓得脸色煞白,你真‘有用’,我拍马都追不上。”

“你……你!”

“我什么?要我能看到那些魂儿啊鬼啊的,指不定还和他们煮酒论剑呢。诶?雪妹妹,你就没想过去试试,将来当个除鬼郡主,世间独一份儿,多威风!”他顿了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声调一转扼腕叹息:“对不起对不起,忘了咱们娇滴滴的郡主胆子比兔子还小。”

雪夜盯着那根上下摇摆的野草,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下来丢在地上,还用力踩几脚,好像踩得是枫烨的头一般解恨,“谁说我不敢!今儿就做给你看!”

急了,哈哈,他命中小魔星的要害了!枫烨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顾左右而言他:“草儿啊草儿,你何其无辜,我这未来枫大侠替你默哀了,你的芳草幽魂千万别跟着雪妹妹。”

雪夜抬头,挑起的眉含着几分讥诮:“枫大侠?枫大虾还差不多!”她不再和他做口舌之争,踢开那根几乎被碾成粉末的野草,一甩头发往楼上跑去。

枫烨跟在后面起哄:“别跑啊,咱们不是要去找只鬼聊聊天么。”

“谁跑了,看都看不到的人就乖乖闭嘴!”

枫烨心下一动,玩笑的神色瞬间褪尽,他气过头才拿话刺她,她不会当真了吧!他连跑几步跟上去,雪夜理都不理他径直推开楚笑幽房门:“娘,借你身后的漂亮鬼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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