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高木锁家养的一只老黑狗，常常双爪抱脸趴在高家坡村人家的房后呜呜大哭。

懂点世事的人都知道，狗哭是凶兆，这预示着近日村子里将要出事儿，而且是充满血光的凶事儿。这一“狗哭”现象，只害的高家坡村的男女老少个个提心吊胆，人心惶惶。这段时日，高家坡的孩子们害怕得没心上学，大人们恐慌得无意事农。村里有几个年轻人曾提议，干脆用绳子把这只呜呜啼哭的老黑狗勒死算了，村里有位年事已高的老者骂道：“胡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懂啥，凡是畜生都比人的灵性高，不管出啥大事儿它们事先都会知道，只有人蒙在鼓里。这只狗是给人们报信、替人们伤心着急哩！我敢断定，不出几天，咱高家坡村非出一场大事儿不可……”

可半个多月过去了，高家坡依然风平浪静……

这段时日，光棍汉张金成的弟弟张银成的心里美滋滋的。

那是今春还没选举前，张银成两口子去找村长“高青天”，他们想打听一下下批二胎准生指标是不是能轮到他们，杏花沟行政村的老村长高铜柱悄悄告诉他，下批二胎准生指标毫无疑问该轮到了他张银成，因为他张银成的条件很硬：一来他家的第一胎是个闺女，而且已经过了十二岁，年龄间隔最大；二来她的媳妇王巧萍的年龄在她们这批急切等待二胎指标的育龄妇女中年龄也最大，已经三十八岁，而他张银成已经整整四十了。十几年没生孩子了，高村长说上级政府为了照顾咱们山区人民劳动任务繁重这一实际困难，特许几个耕地面积广、人口稀少的深山区乡生养二胎。如果他张金成夫妇愿意生第二胎的话，建议他们夫妇到医院检查一下，为生二胎尽早做好准备。次日，张银成就喜孜孜地领着媳妇儿上县城去了，返回时果然抓回来不少中草药。遵照医嘱熬喝过了十几副中药后，喜昏了头的张银成来了个先斩后奏，提前领着媳妇到一个土医生那里偷偷取了节育环。他想，凡正这批二胎准生指标有自家的份，只要他家的孩子在明年的任何一个月份出生都不违犯政策。两个多月后，他的媳妇王巧萍果然有了喜，这可乐坏了张银成。

按照常规，上边的准生指标每年总是在麦熟前就分了下来，可今年眼看小麦已经割净收光，而关于准生证的消息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急待二胎准生证的张银成夫妇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日夜坐卧不宁。

麦罢，凤凰山计生所例行公事的定期对全乡的育龄妇女进行了一次孕检，不料张银成那已经怀了孕的媳妇王巧萍却顺利过关，计生所的工作人员好像没发现她已犯规似的，没有对她采取任何措施，甚至连一句提示的话也没有。

回到家里，媳妇王巧萍欣喜若狂地向男人报了喜，张银成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他觉着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事儿早晚会暴露，一日拿不到准生证，他的心里一日不踏实。

果不其然，就在四天后的一个夜晚，张银成一家人正在熟睡，忽听得有人叫门，张银成以为村里人叫他有事，就起床糊里糊涂地打开门一看，可吓了他一大跳，乡计生所连同治安队的十几个人黑乎乎的在他家门口站了一大片。计生所的几个人一见张银成开了门，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张家，二话不说就把张家媳妇王巧萍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他们命令她赶快穿好衣裳，跟他们到乡计生所去。张银成问去干啥，计生所的一个黑脸大汉恶狠狠地说：“你还装啥糊涂，你媳妇计划外怀孕难道你不知道？”

张银成有些不服气：

“高支书说了，今年的这批准生证就有俺的份，你咋能说俺这是计划外怀孕？”

“那你把你的准生证拿出来让我们看看？”那黑脸大汉直逼着张银成。

“今年的这批准生证不是还没发下来吗？”张银成有些理直气壮。

不料那黑脸大汉“啪”地把桌子一拍，厉声呵斥道：

“胡扯！人家的新准生证早就拿到手了，自家媳妇计划外怀孕还想狡辩？再胡搅蛮缠我们可要对你不客气啦？”

张银成感到无比震惊：

“啥呀？！别人的新准生证早就发下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可没工夫和你开玩笑！我们不掌握情况就不会来找你。”

张银成失望到了极点，他怯生生地问：

“俺杏花沟行政村的二胎准生证都发给了谁家？”

“我们没义务告诉你，你自己打听去吧！”

“那你们准备咋处理俺？”

那个黑脸大汉说话干脆利索：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把你媳妇拉到县城做人流；第二，你家若想要孩子，三天内给计生所交上六千块钱。何去何从？你自己必须立即做出决定，我们计生所的人可没时间跟你扯皮！”

山里汉子张银成尽管厚道，但不愚蠢。他极不愿意走黑脸大汉所指的第一条路，至于第二条路要交的六千块钱对他这个贫穷山民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他的经济基础距离这个天文数字还相差十万八千里，这第二条路他张银成连想也不敢想，真是逼死活人了……

张银成思虑再三，决定用缓兵之计来给自己争取时间，他向那黑脸大汉保证，三天内一定把六千块钱交到乡计生所。那黑脸大汉盛气凌人地说：“三天头上你要不把钱如数交到，到那时你可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逼上门的那群“催命鬼”，终于骂骂咧咧地离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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