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话 金色的少年
没有火把，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是漆黑一片，可另一个方向却可以看见微弱的光。
于是莱恩和Giotto决定朝那个方向走。
然后……他们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那里的确有光，虽然是微弱的，并且光源不知道在哪里。然而眼前的空旷场地的每个角落，又的确被幽弱的光芒照亮。那是一种很奇异的体验，无法形容光芒的颜色，视线所及又没有刺眼的感觉，却说不上柔和。好像从一开始就应该是这样，好像几百年了都是这样。
Giotto转头看着身边的莱恩说：“看，我们好像误闯了仙境呢……”
莱恩也看着对方，他却没有Giotto那么轻松，甚至在Giotto露出笑容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你明明也能感觉到，这里……很危险。”
Giotto点头：“但是有莱恩在我就不害怕了啊……”
莱恩不再说什么，只瞪了Giotto一眼之后甩开对方的手一瘸一拐地朝里面走去。
Giotto连忙跟在后面。
因为莱恩看到一团火。
那一团火焰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又好像是已经存在了很久，莱恩一步一步朝空地中央的那一团明亮的金色火焰走过去，脑中却没有一丁点刚才进来的时候有关它的记忆。
只有意识在告诉自己：啊对，刚才它就在那里，它一直都在那里。
他与Giotto对视一眼，他知道Giotto一定也是相同的感觉。
莱恩站在火焰边，他的蓝眼睛被火光映成金色，脑子里有一个念头：去碰一下吧，就一下。
然后手就真好像不受控制般，朝那火焰伸去。
“莱恩，你要干——”Giotto奇怪地问着，可话没说完，就看到莱恩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火光。也就是在这个时刻，Giotto心里突然莫名地涌上一股恐惧的感觉，下意识地用力将莱恩推到别处，然后下个瞬间，自己整个身体被火焰笼罩起来。
莱恩摔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强烈的撞击已经使他清醒了许多，但伴随着而来是胸口剧烈的疼痛，他咳嗽着抬头，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几近忘了呼吸。
Giotto被明亮的火焰完全包裹起来，他的身体他的面孔，甚至原本浅金色的头发和浅蓝色的眼睛都被染上耀眼的金红，Giotto在燃烧着。
“Giotto——！！！”
莱恩听见自己喉咙里喊出Giotto的名字，他想爬起来冲过去，可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般，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每次奋力的挣扎都会带动胸口剧烈的疼痛，他连呼吸的功夫都没有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到Giotto身边去，把那该死的火焰扑灭！
他听见火中那个人也在喊着自己的名字，Giotto在对他大叫着“莱恩，快跑！”“莱恩，不要过来！”
但是……
莱恩捂着胸口再一次在心中祈求着，哪怕下个时刻就停止呼吸，他也不能就这样呆在原处坐以待毙，他要到Giotto身边去！
——怎么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
臭小子你有多大的能耐啊！？明明没有半斤八两的，究竟在逞什么能啊？？？
讨厌……所以才最讨厌Giotto这个臭小子了！
然而燃烧的影子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而是每每在莱恩就要挪到他身边的时候艰难远离，就好像……不想让莱恩碰触到似的。
莱恩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又无法碰触到的那人几乎融化在金色的火光当中，看着火焰越来越小，直至最后熄灭，终于，他爬到Giotto身边，可是那影子却已经不动了。
被染上一层黑色的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也不知是因为一直在咳嗽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莱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才不住地颤抖着，他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身体扳过来，Giotto闭着眼睛眉头舒展，嘴角似乎还微微向上弯起。
“喂——Giotto——”试探性地这样叫着，颤抖着伸手轻轻碰触那人的脸颊。
然而当他用手试探那人的呼吸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
莱恩的手很冷，可那人的脸颊好像更冷。他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或许……自己在那人倒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呼吸了。
“你……你别吓唬我啊！”他胡乱地揪起Giotto的领子，“别装死！你不是小强吗？你不是死不掉吗？之前走过多少次狗屎运也不差这一次啊！！”
——你不是……最怕死吗？比我怕死……每次我快要死掉的时候都是你把我叫回来的……
“你不是……总喜欢骗我吗……”
“我……我被吓到了……你醒过来啊……Giotto……”
终于莱恩的声音逐渐变小，他抱着Giotto，将头深深埋在Giotto胸前。
“真是感人呢~”
说话和拍掌的声音。
莱恩胡乱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空地中央高高的台阶上，原本燃烧着火焰的地方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斯佩多……”
斯佩多戴着单片眼镜，投过镜片反射的光，莱恩看到对方那双微微弯起的深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的欢愉神色：“小猫咪真的很卖力呢~没想到你们真的找到这里了！只不过……”视线落在莱恩怀中的人身上。
“貌似花了不小的代价呢……”
“刚才，是你把我们引过来的？”莱恩沉声问。
“没错啊~我就知道这件事拜托给莱恩你绝对没问题，看——”斯佩多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皮球大小呈七彩颜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哦~只不过那团讨厌的火焰总是让我不能近身，所以才请你们来帮忙……”
“你利用我们……？”
斯佩多笑容扩大：“没错。”
“可恶！”
“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不要轻信别人吗，莱恩？啧啧，我就说，你被Giotto宠坏了啊！”
莱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一开始不是没怀疑过斯佩多的话，却只是将这当做一场赌注，以为就算输掉也不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如今……他低头看着紧闭双眼躺在自己怀里的Giotto……代价是谁都好，可为什么要是他……
“放心，我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送你去陪他。”
莱恩只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看着斯佩多手中的石头，问：“那是什么？”
“岚、雨、晴、雷、云、雾还有……大空。寄宿在这块石头里的并不是天空气象的力量，而是上古神明的意识。呵……也有人说是死者的力量。但是不管怎么说，就是这块石头里蕴藏的力量，足以颠覆一个时代。所以莱恩，知道一年前你为什么会被抓起来吗？”
“……”
“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家族之间流传这这样一个说法，波维诺城的地下，藏着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各家族斗争不断，谁能掌握更强大的力量和财富，谁就能立于权利的顶峰。而那时候，恐怕你误打误撞听到的，你自己完全不明白的东西，恰好是黑手党们与波维诺城主的分赃计划。你说，他们能留你们活口吗？”
“但是后来——”
“呵呵呵，”斯佩多大笑起来，“Giotto的能力，我想你要比谁都清楚吧？所以说那是波维诺老爷的阴谋，为了安定民心而选出的傀儡。事实上是，当时恰好阿诺德来到这里。”
“！”
“所以让波维诺城主迫于压力而宣布无罪释放你的人不是Giotto，那个毛头小子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是阿诺德。黑手党们的计划在军方的威胁下被迫停止，也多亏了阿诺德那个家伙，才让我在一年后有机会独吞这块石头~”
莱恩垂眼：“骗人。”
“我没骗过你哦~莱恩，Giotto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你这个混蛋说的话我完全不相信！！！”
“不要这么说嘛~~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哦~~”
“你去死吧——”莱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石头，朝斯佩多砸过去。
斯佩多依旧愉快地笑着，举起右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根手杖。
“看样子，你似乎也受伤不轻嘛？既然如此就不要逞能了——”看似随意地挥出手杖，打在莱恩身上却是极重的力道。
莱恩的身体飞出很远重重摔在石壁上。他咳嗽着，想要爬起来却完全没有力气，浑身都在叫嚣着。而远处墨蓝色头发的少年正朝他走近。
“不得不说，我最喜欢你这种倔强的眼神了。但是我更喜欢驯服倔强的小猫，看原本朝我伸出利爪的小动物最终温顺地服从我。”斯佩多走到莱恩面前，从上面俯视着莱恩。
“呸——大变态！！！”莱恩骂道。
斯佩多一手抓住莱恩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举到眼前，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不管女孩子还是男孩子，莱恩你给人的感觉倒是没变多少……”他用另一只手轻抚莱恩的脸颊，然后抓着莱恩脖子的手骤然收紧——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了，本能地想要呼吸却由于被扼住脖子而不得不痛苦地挣扎。莱恩看着不远处安静躺着的Giotto，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喂……Giotto……你听得见吗……？我好难受……你以前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我难受的快要死了啊你怎么还躺在那里？！Giotto……你这个混蛋……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已经……是极限了……
莱恩缓缓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莱恩闭上双眼的瞬间，他感觉眼前的那个人好像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可就在此时原本捏着自己脖子的手突然松下来。莱恩掉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并且不住地用力咳嗽着。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斯佩多也望着远处的那人喃喃说着。
原本无声息躺在那里的少年额头燃起一团金色的火焰，将他原本浅金色的头发染成金黄，他的眸子不是如海水般碧蓝的颜色，而是与火焰颜色近乎一致的金红。
“莱恩，你为我哭了吗？”金色的少年从地上缓缓坐起，金色的视线落在莱恩身上。
而莱恩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露出他惯有的倔强模样：“Giotto……我疼死了！！！”
然后脱力，昏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