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二
作者:古南雁      更新:2020-05-31 01:25      字数:3707

深秋,一个八岁的孩童从破败空荡的家门口探头探脑坐进了马车,车里面有他的母亲吴四娘,还有外婆和舅舅。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睁着大而无邪的眼睛问他母亲。

吴四娘轻轻拍了拍她儿子说:“我们要去你舅爷爷的故乡,不用再在这里过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生活了。”

她想想自己三十岁都不到的人生,在自己的父家不受待见,在自己的夫家也不受待见,活的确实憋屈。

曾经坑过她的三姐出事后并没有给她带来痛快,反而是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致她在夫家于更不利的地步。而孟家因为孟涪发现杨心儿的心事,更觉屈辱和气愤,他并未休妻,却是每日夜里用马鞭虐待抽打杨心儿,使得府内时常会有凄厉的求饶声传出。

终于有一天,孟涪失手将杨心儿打死,杨家人一看女儿身上到处是伤痕,自然不肯罢休,直接将孟家告到了官府,自此,孟家本来最有出息的儿子孟涪也倒下了。

孟家彻底没落,到后来,其中几个小户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方,好吃懒做的孟六更是如此。吴四娘在这里的八年过的确实煎熬,可是为了活命,又能如何?

不远处有鞭炮传来,张府又换了新的灯笼,春天刚办过满月酒,过了半年多后,又迎来了一场。

“也不用特别急着赶路。”在前面开路的铁蒙听见鞭炮声说道,“今日张府在办满月酒,那可是中尉大人的幼子,比他孙子还小一岁,喜庆日子会有贵客到,咱们要坐的船估计也没这么快到。那里路途甚远,若去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你们有什么家乡留恋的东西,及时采购一下。”

“那么就带一把这里的土过去吧!”吴四娘的母亲、铁蒙的义姐望了望轿子外面早被摘了门匾的府宅轻轻说道,“其实这里,也没有多少念想的东西。让这些孩子去新的地方能得以安生吧。”

有一群人从轿子前飞快地奔过。

代地是苦地,物质相对匮乏,人呢都是直来直去,碰着热闹的时候,民众喜欢往那处赶,可以讨杯酒或分个糖。

所以这一天,张府门口热闹的紧,今年已经两次这般张灯结彩了。

张府的管家和江涛刚将两大袋的糖给分光了,来的人仍络绎不绝。

“娘亲,我也想吃个糖。”车里的孩子见着外面的人都在剥糖吃,他眼巴巴地看着,恳求他娘亲。

“要么,你们也下车去要个糖吃吃吧,凑个热闹,沾点喜气。”铁蒙在车外同吴四娘一家说。

吴四娘点点头道:“也好,当年若没有珞姑娘出手相助,或许我和我娘亲早已被暗暗的取了性命以维护家族清誉。吴家和孟家好时无情,落败时也无情,可至少我们还睁着眼,一息尚存,总有来路,就去尝点甜的东西为自己送行吧。”

说着,便拉着自己的小儿同母亲、弟弟下了车去排队取糖。

“真是恭喜张家了,今年连生两辈人哪!”一众人都在门口纷纷庆贺,张家人更是喜洋洋。

“是是是,张家难得添丁,今年确实是喜年哪!”

依莲拎着自己绣坊里绣的婴儿衣物过来,通报了张府的家丁,便进了府里,给白青若送去。

“姑娘。”她跪下叫唤了一声正坐在堂前抱着自己小儿的白青若(杨琴),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早早来到府中的杨棋见着少年时候却已二十多年没见的恋人,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了一个身避开了。

“舅舅,看来也是释怀了。”

张靔律在一旁打趣道,望了望不远处正陪着一对双胞胎在嬉戏的夕浅。

“都二十几年了,还不释怀干嘛?念依出嫁了,你和唯连都抱娃了,我还念着那些风花雪月做什么?”杨棋仰天望了望天空,后又回怼了一句过去,“律儿你不也一样么?之前要死要活的,现在不就想开了?”

“你们舅甥俩在聊什么聊这么起劲呢?”刘妤带着个丫环晃了过来,脸上溢着些神神秘秘,“我刚刚在张府门口的屋檐下看到只大蜘蛛垂丝下来。估摸着你家今天可能要来大客人了。我想着,会不会是姑子最想看到的她要来了?”

“你说珞儿?”杨棋抽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靔律,张靔律眼神也跟着突然转变,他开始后悔自己说话太急了,没顾及别人的情绪。

刘妤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只管自己说的高兴。

“我想着她每年总是这里缺啥,然后送啥。估计也是时时在意着这边。要我说,今日她娘亲大日子,她不来便有些过意不去了......”

“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杨棋想阻止。

“我没说错呀!”刘妤不依不饶,“现在这里谁人不知道,你姐儿有个好养女,年年送粮送肉送钱,如今这般日子,我想她定然会来才对。你瞧瞧,说她孝吧,我们也做过她义父义母的,可没见她给我们送过......”

“啊!那车礼真的来了,你们快来看哪!是来了一个车队!”

“两车、三车,啊,有三车啊!”

外面有人在高声呼喊,人群开始喧哗。

“难道真的来了?这么准?”杨棋难以置信地同刘妤面面相觑。

原先站着一动不动眼神迷离的张靔律半句话也没说只管疾步掉头往喧哗的正门口跑去,挤开人群,不过他还是失望了,遇见的是夕楚秋和夕筱月。

“来来来,把这些礼都拉进来。”夕楚秋指挥着一行人,他锦衣玉袍,与刚来北代时已完全不同,身上带的精致玉佩一看就是身家硬实,富豪之气显露无遗。

而路人们呢争相挤着想看看送来了什么,人人那个羡慕。

张一鉴、白青若赶紧让下人将夕家两兄妹迎到堂前,夕浅和两个嬷嬷拖着一双孩子来到了张靔律身边,杨家人自然也不客气坐了过来。

十来个人一同入席后,仆人送上点心等餐食,夕楚秋抱拳道:“恭喜婶婶和浅妹妹了。上次浅妹妹的满月酒因二哥我因有事未及时赶来,这里先给赔个不是了。所以这次便一起将礼送到。那三车礼,是我、筱月和珞妹妹夫妇一起所备。”

“二哥儿,你刚才说什么?你珞妹妹夫妇?”白青若一怔,忙问:“珞儿已经出嫁?那是何人?又是何时的事?她如今究竟是在哪里?”

筱月在一旁笑了起来,道:“二婶婶莫急,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原本珞妹妹也是要来的,可她那夫君总是怕她会落跑,将她看的很紧,又因为国事繁多,只能是不来了。”

“这怎能不急?珞儿音信全无,除了每年托人送来的一车礼,却无半点其他信息,我如何会不急?”白青若垂泪道,从夕珞离她而去之后,她时常会在梦里绕回过去娘俩相依为命的时光,女儿的好便统统又回了心间。

她曾经是多渴望能将夕珞许配给张靔律,这样等同于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无论她是以何种身份,仍是他们共同的娘亲。但是珞儿却以非常的方式落跑了,七年过去,再未出现。

虽然身边人个个羡她有如此养女真好,在这物资严重匮乏的年月,夕珞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供养着她,但是思念日甚,她如何不想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养出来的孩子。

“姐姐是嫁在了何处?”

言语并不多的夕浅说话了,她的哑病在七年前就治好了。她恨过夕珞,怨她比自己什么都好,怨她占着律公子的心,可是某一日,当她发现当年救她于水火的穷小子康帅竟是北海郡王家的王子时,她才明白,命运何尝薄幸于她,只是她不懂世事变迁而已。

所有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姐姐带予她的药终于将她毒痛结束,她也进入最早的轨道嫁给了最初定下的人,中间发生过一切,似乎都已归零。岁月静好,贪得这些年最好的时光过下去吧!

“哎呀,你们两兄妹也真是的,赶紧说了呗!”刘妤实在等不下去了,拂袖拍了拍桌子。

她刚才眼瞅着又是满满的三车礼,想着当年寄在她家屋檐下的人怎的出去了竟个个如此了得,不是富就是贵,她更好奇当年那个小姑娘究竟怎样了。

“母亲,你急也没用?你家就是想吊我们胃口。”杨唯连在一旁愤愤道,他也已娶亲生子,娶的是当地的士族女子,人生可谓波澜无惊,也没像他表哥一样爱而不得。

“快说吧,快说吧!”众人被吊着胃口,一并催促,唯独律公子没有半点吭声,只是默默地夹着菜喝着酒,他想他们要说总会说的,那个女孩子像天人一样从出现到离开,只是让他做了一个梦,却从未属于过他。

“好吧,那各位听官听好,夕某人现在就揭晓这沉在大家心里多年的谜底了。”夕楚秋得意地笑道,“六年前,我那浅妹妹下了一次海,说是陪着她身边的芮奶奶去寻故地,却不料一场风浪将她卷至了海国,误当误撞间正好救下处于某场危急事故中的君王。那君王又因为她所持有该国遗失许久的蓝色贝壳,加上她懂多国语言又为人宽厚,非将王位传给她。”

这如同说段子一般的故事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也让白青若在大吃一惊中恍然大悟。

“你是说珞儿成了女王?也就是说那珉王子娶着的邻国女王竟是珞儿?”

“什么?珞儿当了女王?”所有人都听的回不过神儿,“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确实是不可思议。可事情就是这样。就在珞妹妹的船到达岸边时,见到着了便服的君王正被他随身的巫师挟持着要将他伤害,所以珞妹妹出手相救,谁曾想会是当地的国王呢?后来才知,这国家已经深受巫师控制几十年,最后竟被珞妹妹糊里糊涂除掉了。运气哪,来了可是挡也挡不住!”

夕楚秋大笑起来,然后他珞妹妹成了女王后,除了修建国法,兴修水利,发展军事,也拓展商路,他因为表现出色又仁厚为怀一下跃为几条商路的总负责人,富甲一方。

“而当年同珞妹妹有约定的珉王子再次回到北海寻她时,却不料珞妹妹早已离开北海郡王府。命运开了一系列玩笑后,最终还是仁慈地让他们相遇了,分开时,是因为地位差距,走在一起时,是因为政治,等发现时,竟是久别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