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俩醉鬼
作者:白桐岫      更新:2020-05-07 17:40      字数:3434

简笑槐与叶灼各喝一坛,两坛皆被喝得酒坛空空,当然,酒没了,人也就醉了。

简笑槐虽是时常喝酒,酒量却一直不好,而叶灼这十几年来喝的酒也着实少,自然没有酒量,两人你一坛来我一坛,下了肚子便醉成了一滩泥。

但两人的酒品还算好,皆没有大哭大闹吵着要上吊。

两人静静对坐不久,简笑槐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叶灼身边,没轻没重地拍着她的肩,“师妹师妹”地喊不停。

叶灼虚眯着眼抬头看他,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

“师兄你醉了。”说完,她便直登登地向后仰下去,只听见“咚”的一声,她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师妹啊师妹,你太差劲了,这就碎了嗝——”酒嗝打完,简笑槐也支不住身子躺在了地上,只是人还醒着,双眼迷迷蒙蒙地望着屋顶,一眨一眨的,在闭眼之前,仿佛看见了云浮带着愤怒的脸。

痴痴地喊了一声“云浮”,便将眼睛闭上了。

简笑槐这自然不是幻觉,而是云浮真的来了,也是真的一脸愤怒地走了进来,并且在她后头还跟着两个人——肖纵和甘草。

肖纵的表情也比云浮好不到哪里去,瞧着两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皱紧了眉头。

他轻手轻脚上前,俯身将叶灼抱了起来,道:“甘草,你帮云浮将他搬走。”

言罢,他便先一步行走。

云浮跟在甘草旁边,虽是满腔怒气,却也没有发作,只安安静静地在心里将简笑槐骂了一百遍。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炊烟自各家烟囱里袅袅升天。

两个醉着的人尚还醉着,眼睛紧紧闭着,嘴中却时不时嘟囔几句醉话,别人也听不懂,他们醒后也不会记得。

回了王府,几人便直接去往了桃夭院。

肖纵将叶灼抱回了她的房中,而简笑槐,则是被甘草丢到了云浮的房里。

坐在床头,肖纵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因着醉酒而红得厉害的脸,抬手覆上了她的眉目。

叶灼其实长得不算差,当然也不算多好看。

小家碧玉的模样,清清秀秀的,不倾国也不倾城,却独独占了他的心。

若说之前他确定是喜欢叶灼的,那么现在便能肯定,他爱上了叶灼。

他不知先前自己喜欢她什么,亦不知现在自己爱她什么。

说容貌,放在后院中与那些姬妾比,她算是一群孔雀中的麻鸡,论身段,扁扁平平什么看头都没有,言脾气,无礼任性火气大,丝毫没有善解人意的感觉。

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或许爱的就是这些,但或许,更多是的爱她的坚韧。

尤其是今日云浮对他讲了那些话之后,他便更加觉得自己应该爱她,更应该补偿她。

“死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可是在恨我?”肖纵声音极轻,但叶灼就好似对这话特别敏感,听了之后,竟是将眼睛睁了开。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冲着他傻傻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将他的手抱住,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瞧着这般模样的她,肖纵心头就如被羽毛挠了痒痒似的,心间酥酥然。

原本听云浮将这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不相信,可联想到叶灼前前后后的变化,还有对他拒之千里的态度,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他终于明白,原来叶灼对他的抗拒,竟是因为这般难以令人信服的原因。

死而复生,回到从前。

多么难以令人接受,可仔细想来,又格外合理。

无论如何,总归是他对她的亏欠,当补则须赶紧补。

但现在,叶灼不愿意看见他,便只得另辟蹊径,寻别的法子叫她重新接纳。

想着算着,已是夜深露重时,肖纵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便抽了抽自己的手,打算回去睡觉。却不想,叶灼将他的手抱得极紧,若他此时硬拉,绝对会将她弄醒。

一旦将她弄醒,兴许今夜她就会闹得他睡不了觉,于是,思量半晌的肖纵最终决定,先就在这儿靠着眯一会儿吧。

只要不睡熟,她将手松了,他便可走了。

然而,这一眯,他便直接眯到了天亮,连早朝都错过了,叶灼也没动一下,更别说松手了。

肖纵很是无奈地用自己另一只手撑上了额头,十分小心地动了动那个手的手指。

被叶灼抱了一夜,那个手早就麻了。

之前同她睡一张床的时候怎地就没发现她睡相有这么好?居然可以一夜动也不动!

看着被叶灼抱着的手,肖纵在心中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做到抢回自己的手而不弄醒叶灼,但是,做了各种想象之后,发现并没有办法,除非她自己放手。

想到这,叶灼竟如他所愿将手松了开。

只见她向里头翻了翻身,用脸在柔软的被子上蹭了蹭,便睁了眼睛,撑着头坐了起来。

还未醒神的叶灼见到肖纵,无精打采地道:“你在这儿干嘛?”

肖纵:“……”问你啊!

见他不说话,叶灼也没在意,对他挥了挥手道:“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肖纵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说:她真的醒了吗?

虽然心下很无语,但肖纵还是顺着她的意走了出去。

当然,出去之后肖纵并没有逗留,而是不停脚地离开了桃夭院,今日的早朝错过了,便不去了,但也总得叫人去告个假,毕竟小皇帝是个暴脾气,又小心眼,要是借着自己的缺席找麻烦,他还当真是有苦没处诉。

遣人去告假之后,他便迈进了自己的浴池,脱了衣裳跨进去泡上。

这些天当真劳累,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压在他身上已经够劳累了,府中却接二连三的出事,竟是让他累得产生了自己已经当上了皇帝的错觉。

可不是嘛!

肖启那小子,做着皇帝都还没他累!

这些女人啊,何时才能除干净。

毕竟他真的不喜欢养着别人派来的细作。

是了,后院中的姬妾中,说是他从名伶倌、花楼等地带回来的,其实大多数都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同太后布的眼线。

不然,他哪里来这么好的运气,到哪里都能恰好碰上花魁大选。

外间都传他喜爱美人,便是假的,那他也只能将其变成真的。

不过他也的确喜欢美人就是了,喜欢看她们的脸,然后赞叹一番。

但他的喜欢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他真没有带回来家养的爱好,若非掩人耳目,或许,至今他的后院中可能都只会有叶灼一个。

毕竟叶灼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变数,她不是谁安排来的,而是当初追着嚷着要嫁给他倒贴来的。

不过现在想想,叶灼也是个奇怪的,成亲前追着嚷着要嫁给他,真的娶了她之后,却收敛了,每日假装一个贤良王妃,只敢远远看着他,算着时间去他必经之路等着他。

以前觉得烦,现在想起来,却莫名觉得可爱。

因着他太过疲惫,而这浴池的温度又太过舒服,肖纵便就这般靠着池边睡了过去。

好在浴池下头是火炉,虽不是一天到晚都烧着,但至少他泡在里头的时候,下人会一直加柴让浴池里的水温保持一定的温度,不会使得他着凉。

待他醒来,倒是好一阵惊险,暗想幸好没有滑下去。

因为今日他没有让人在旁伺候,若是滑下去了,多半只能溺水而亡了。

长舒一口气之后,她便站起身,将身上的水擦干之后套上了干净的衣裳。

这一次倒是没有穿他惯常穿的紫衣,而是换了一身素白的华服。

因着头发湿润,他便没有束发,只将一头墨发理顺了披着,白衣墨发,广袖翩然,气质如华,倒是与素爱白衣的陶霄截然不同。

若说陶霄穿白衣像谪仙,他穿着白衣,却只有冷傲。

眉眼间孤冷,整个人如雪如霜,让人不敢接近。

肖纵很少穿白衣,因为在他心中,白衣不吉利。

而他在此之前,最近一次穿白衣,也是许多年前,在他的父王母妃的灵堂前。

在那之后,他便一直穿着紫衣。

有一个词叫做紫气东来,是吉瑞的词,大约就是这个原因,他脱下朝服之后,必穿紫衣的原因。

毕竟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要夺天下,夺了那两母子的天下。

即便夺了之后,他无心称帝,那也要夺。

因为这个天下,本该是属于他的,只因那个女人,活生生的便将他的天下变成了她与她儿子的了。

所以,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的天下要让他们来坐?

凭什么本该为君的他如今要向他们俯首称臣?

因此,在无助飘零中,肖纵信奉一切他觉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就如这紫衣,他一穿,便穿了十余年。

也是因为他的这份信奉与仇恨之中的决心,他一步步夺权,舍了不知多少本该睡觉的夜晚,以前用来看书习武,后又用来练兵,为的就是夺回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一切。

而今,褪下紫衣换上白袍,或许只是为了让叶灼能够对他改变看法。毕竟,叶灼向来都能同尤爱白衣的陶霄好好说话。

虽然表面上不承认,但他潜意识里却觉得,叶灼心里是有陶霄的。

所以,他换上一身白衣,为的,不过是希望叶灼能好好与他说话。

古往今来,多少对痴男怨女,不就是因为有话不说清楚,导致误会越来越深的么?

而他,并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就和叶灼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