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再占地广阔，对于顾兰溪来说，也不过是个土地主罢了。东亭党需要类似吴家这样的人供养，但是如果少个吴家能换来镇国公府的作壁上观，那这个交易是大大的划算。
说到底，钱由势聚。没有政治力量的保护，也只不过是块人人垂涎的大肥肉罢了。
既然答应了镇国公府，顾兰溪索性立刻布置下去，显示出十分诚意。
先是查抄，再随便安排个什么罪名，把重要的男丁下进大狱，只剩下老弱妇孺撑着空壳子苟延残喘就行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顾兰溪吩咐下去也就不太在意。
比起这个，他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前些日子，长公主哭了先帝，皇上膝下一直无子，作为长辈，她于心不安。
哭完太庙，转身就将申家族里的一个女子送进宫去，皇帝没有拒绝。
当天晚上，沈忱就在乾清宫后殿，幸了这位申氏女。
之后一连几天，魏文帝都让申氏女侍寝。
帝后不合，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长公主这一出，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抚着胡子，顾兰溪神色莫辨，这件事有好也有坏。
既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申皇后和浙党起了嫌隙。
否则，已经有一个周卿蕙在宫中，她没必要授意长公主用这种近乎于逼迫的方式让皇上再纳一个申氏女。
另一方面，若这个申氏女有了身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且再看看罢，现在还不急。
……
“皇后娘娘，周大人想要见您。”
海棠低着头，余光沿着猩红色的地毯眼神，看到左侧方的裙角果然动了一下。
“让他去前厅等着。”申妙如的声音懒懒，笑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申氏女。
“怎么了？我这里椅子上竟有钉子不成？”
左边的申十娘局促地笑道：“娘娘，贱妾只是，只是想到还答应了皇上，要造汤水送去。”
“好像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唇角勾出薄薄的笑意，申妙如不说话，只用眼光上下打量着申十娘。
女子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将身子裹得紧紧，露出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跪下来求饶的惊惶样。
很满意于自己所看到的，申妙如抬了抬指甲，轻描淡写地道：“那你快去吧，咱们都是申家人，又都在宫里，你喊我一声姐姐都是可以的，不用那么拘谨。”
“贱妾不敢，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贱妾哪里配得上与您……”申十娘跪在地上瑟缩着行礼。
申妙如笑笑道：“去吧。”
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坤宁宫，回到储秀宫边上的一个小殿，申十娘方才畅快呼了一口气，神情与刚刚在坤宁宫时全然不同。
她早知宫内的日子必要伏低做小的，却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好在自己毕竟是申家人，对皇后大有用处，至多没点尊严，性命倒不用担心。
“姑娘，你这脚都肿了。”丫鬟是家里面带来的，心疼地给申十娘打了水梳洗整理。
“嘶。”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又站又跪的时间太久，脚实在有些疼。
“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再喊姑娘了，宫里的规矩大。”不忍心过多苛责，她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
丫鬟自知失言，捂着嘴连忙改口：“采女，我给您贴个膏药吧。”
“不用了，今天晚上说不定还要侍寝。”
膏药的味道太大，她怕皇上不喜。唯一在这宫里挣出来的办法，就是生下龙种。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皮，对它寄予了厚望。
要是能像太妃一样，生下一个皇子，就能一劳永逸了。
“母亲那里，怎么说？”申十娘低声问着侍女。
“夫人说了，宝华观度无真人的药，她已经在诚心诚意地求了，让您稍安勿躁。”
“我怎么能不急？从家里带来的药已经快吃完了。”
“真人不是说了吗？一旦药断了，效果就会减少一半。”
“这可是生皇子的药啊！”
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就会不再让她侍寝，如果不能好好把握现有的机会，她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
“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准备着出宫，再跟夫人说一下。您别急，夫人也知道重要性呢，只是这炼药，最是急不得的。”
丫鬟的话勉强能够抚慰住申十娘躁动的心，她不耐烦地点点头。
“扶我起来吧，我要去给皇上煮甜汤了，按着太妃娘娘的方子，至少要熬上三四个时辰呢。”
嘴上这样说，申十娘的脑子里不禁回想起之前在坤宁宫的事。
不是说后宫不得参政？
为什么皇后娘娘能这么轻易地就和周侍郎大人见面？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皇后，那该多好啊。
……
“周大人果然是个水晶心肝儿的人。听话听音，看事看人。”
“下官经不起皇后娘娘这番夸奖。”周从弯腰拱手：“不过是个心疼女儿的父亲罢了。”
申妙如笑着拍拍手，“周大人果然好慈父，为了卿蕙妹妹，便是仁义道德也不要了。”
这话就像是拿刀子在刮周从的面皮，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申妙如也不是真的要听什么回答，不过挖苦一下，欣赏周从的表情罢了。
“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这件事以后，在朝堂上我可就指望你了。”
“他日，周大人既是国丈，又是百官之首，本宫可还不敢像今日这样跟你自如地说话了呢。”
“娘娘哪里的话。”周从谄笑着摆摆手，“下官不过是娘娘在朝堂上的棋子罢了。”
“卿蕙也是一样的。”
“娘娘说要把咱们父女往哪里摆，咱们就自然会往那个地方去。”
申妙如用指甲套捂住嘴角，笑道：“那周大人以后可别忘了自己这番话，毕竟得来不易，本宫就看你的表现了。”
“下官必不让娘娘失望。”周从和申妙如的这番对话没头没脑，两人却都在心里有了默契。
“好了，去吧，本宫也乏了。”申妙如撑住头，懒懒地歪向一边。
周从行个礼，恭敬地退下。
室内刚回复寂静，芙蕖又前来回报。
“皇后娘娘，三房的申夫人果然又如您说的那样，去找度无了。”
“度无想问娘娘，这次的药性如何？”
申妙如没有立时回答，半晌，轻轻说到：“药性再加一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