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陆询还不想告诉魏蓁有关朱贤海的事情。

一是她既然已经作为镇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重生，那样的过去完全可以抛弃。

二是现在他和朱贤海有着不为人知的合作，并不想有被人察觉的可能。

掀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他倒底自私，爱也从来是掺杂着利益的芜杂。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诗容想要害你，我想要利用她的算计。”

自以为是那捕蝉的螳螂，却不妨身后还有隐在暗处的黄雀。

陆询利用安置在齐诗容身边的人手，润物细无声地引导着她往自己所冀望的方向上走去。

借齐诗容之手设计，推齐书容入险境。而后他从天而降，有了肌肤之亲，再要求娶书容表妹。

有了齐书容做姻亲纽带，齐伯均不会再考虑花费一个嫡女的代价来稳固和他的关系。

即便齐诗容要求嫁给他，以他那好姑父的为人，也只会把嫡女当做政治筹码，毫不怜惜地换取更高地位。

他本自信满满，认为一切必会如他所料。躲在后花园里，眼睁睁看着齐诗容将书容表妹推进池塘当中时，他心里甚至还存着心愿即将达成的窃喜。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以齐诗容的浅薄，不仅是自己要利用她，便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抱着这样的想法。

管氏向来是最了解自家女儿的人，兼又将自己的心腹放了好几个在齐诗容的院子里。

女儿那愚蠢简单的计划，自然也瞒不过她。

管氏没有告诉齐诗容，却暗中为她的计划“保驾护航”，在花园的周围暗暗布置人手，确保动手的时候不会有人看到或者闯入。

甚至，还在池子底布置了会水的人，一门心思地要置齐书容于死地。

丈夫和女儿都想要这个庶女死，管氏自然乐意尽心尽力。

杯中只剩下残茶，夜露深重，风中的冷意似是要钻进魏蓁的骨头里。

她打了几个寒颤，伸臂揽住自己，试图给予安定的力量。

多么荒谬而又真实。

怪不得哪位大拿曾经说过，生活远比文学创作更加荒诞。

至少，文学创作还依附于一定的逻辑，而这，根本没有逻辑可言。

一件衣服兜头罩了下来，暖和的感觉瞬间包裹住了魏蓁，她却本能地想要抗拒来自陆询的给予。

对面的声音带了几丝冷冽寒意，“也许你嫌我的衣服脏，但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永远不要。”

“谢谢。”魏蓁听见自己的声音木木说道：“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求之不得，思之欲狂，她曾经以为还要努力好久才能得到的真相，得到的公道。

就这样摊开赤裸地摆在她面前，反倒难以接受。

“谢谢你告诉我。”

“呵，别跟我说谢谢，除非你是故意讽刺。”

良久，魏蓁摇摇头，“不是讽刺。”

这件荒谬残忍的事情中，只有一点还能让她感到少许安慰，那就是陆询的存在。

即使他把自己列为凶手之一，可是出发点并不一样。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法律来说，其他人算是蓄意谋杀。

至于陆询，并没有杀人的动机，也没有杀人的行为，甚至是唯一一个试图去救她的人。

他有错，需要对齐书容的死负责，但她选择原谅他的错。

因此，他没有罪，不需要再画地为牢。

“陆询，别自己为难自己了。”她起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谢谢你，我是真心的。”魏蓁扯过嘴角，勉强笑了笑。“至少，你让我知道，我的死还有人在乎，有人会伤心。”

少年藏在阴影里的脸抬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魏蓁，仿佛下一秒世界就要崩坍毁灭。

任由陆询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肆虐，魏蓁不闪不避。

“啪嗒。”

很轻很小的一声，不知道从心的哪一个地方发出的声，但陆询却能感觉到明晰的痛楚。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瞬间扭曲，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又似是终于明白，有什么已经真的远去。

齐书容真的死了，他想，连恨也不存在。

压抑的悲伤在此刻爆发出来，之前仿佛都只是被定格暂存。

夜风中带着悲伤，仿佛因为不停奔涌的泪水而被湿润。

陆询无声的流着泪，魏蓁弯下腰，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更漏静静滴着，子时一过，又将是新的一天。

……

“亭子上好像没动静了。”魏凌拽过唐墨安的肩膀，带着些恶狠狠的语气说到。“那小白脸不会对蓁蓁做些什么吧！”

“就怪你，没事带蓁蓁去镇子上乱晃什么，这下好了吧，被小白脸黏上。”

“祖母也是的，怎么就答应了小白脸。蓁蓁都和宁王殿下定下婚事了。”

“虽说我相信蓁蓁的为人，肯定没什么，可那小白脸我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万一他想要做什么，蓁蓁无力抵挡怎么办？”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连珠炮似的说完，魏凌嘴下连连吐槽了好几个人，就连镇国公府老太君，魏某人的祖母竟也难逃一劫。

唐墨安摇头苦笑，知晓魏凌的性子，是故大家并没有告诉他实话，只拿明面上编的那一套忽悠了过去，魏凌也不疑有他。

现在被他吐槽，自己也不好解释什么。

唐墨安眼珠一转，不过也确实想知道魏蓁和陆询都在聊些什么。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没有结束。

“是有这些可能性，要不你上去看看吧。”

聪明人总是喜欢利用直肚肠的傻子，唐墨安开始撺掇魏凌上靠山亭“一探究竟”。

“你们上来吧。”风中传来魏蓁隐隐的呼唤声。

魏凌和唐墨安悚然一惊，仔细定睛看过，却发现果然是魏蓁站在上面，对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呼喊。

“咱们居然这样明显？”魏凌挠了挠脑袋，半信半疑地问唐墨安。

唐墨安摇摇头，面上也是一派茫然，他也认为藏的很好。

站在亭前的魏蓁看着他俩拾级而上，心里不住腹诽。

小哥哥探头探脑的幅度委实不太讲究，而且身在高处，月色又好，这两人简直如明晃晃的灯烛一般矗立在一片低矮的灌木里。

此时的陆询，也早已回复了往日那副样子，面带微笑，玩味地看着即将到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