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为什么不愿接受皇后娘娘的好意？”

“哦？随尘，你怎么看出师傅不愿意的？”自诩修身养气到了一定境界，玄青倒很意外徒弟居然能看出自己的情绪。

面阔耳方的小徒弟随尘点点头，指向车厢一角的盒子。

“那里面装的是师傅您心心念念多年的拂尘，可您现在只把它放在一边，无心去看……”

青玄面色晦暗难明，动了凡心，就成了俗人。说话做事自然不如以前一般洒脱了。

“随尘，随心，人最忌讳的是什么？”

两个小童儿都有些莫名，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是太多了，师父往常从不会问。

“违逆天道？”“不仁不义？”小童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青玄缓缓摇头，“做人，最忌的是贪心。”

一切都应该量力而行，他可以满足皇帝想要的，却无法满足皇后想要的。

看着师父凝滞的脸色，随心和随尘都不敢再说，车厢里面一片寂静。

……

“阿慎，你在里面吗？”沈忱没有让人通报，独身来到弟弟的门外。

沈慎拉开门，欠身让皇帝进来，随手帮他哥沏了一杯茶放在案边。

“你喝的是什么，怎么和我的不一样？”沈忱探着头，去看他弟杯中的东西。

“菊花？你怎么开始喝这个了……委实娘了些。”皇帝秉着一副嫌弃的嘴脸，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你也该喝点，对身体好。”沈慎冷冰冰地回道，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

他并不喜欢菊花茶的那股子味道，但是小丫头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

既然提到身体，沈忱索性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阿慎，过几日你且去清云宫住一段日子，玄青道长答应了，可以疏通你的静脉，恢复你的武功。”

看着哥哥认真的脸，沈慎轻轻皱眉，放下手中的杯子，“你许给那个牛鼻子老道什么了？”

自己也曾派人寻找过恢复功力的方法，青玄也暗中接触过他。然而那老道颇有野心，想要尊道抑佛。

沈慎并不想打破眼前均衡的局面，给沈忱的治理平添麻烦。况且，他练得一身武功，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目标达成了，失去也无所谓。

“也没什么，封他做个国师而已。”沈忱试图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哥，不值得。”拉住沈忱的手，沈慎认真道。

“你为了我觉得不值得，我为了你觉得太值得。”知道弟弟心里想什么，他却再不能放弃这笔交易，年轻的皇帝有自己的坚持。

沈忱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心意无可转圜。

静默半晌，沈慎终究是点点头，“好，让你放心。”

他向来知道哥哥的性格，也知道这件事过后，沈忱的心里会有多深的内疚与自责。

不论这件事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他只在意沈忱的心情。

见弟弟爽快答应，沈忱也开心的很，只觉得今天真是无所不顺。

阿慎的身体恢复有望，皇后今天也改变了态度，向自己进行了示好。

他们俩确实不能再回到最初，却可以尝试着相敬如宾，或许还可以再有一个孩子。

“阿慎，你这儿有好酒吗？”兴之所至，他实在想开怀畅饮一番。

“没有好酒。”沈慎硬邦邦地回道，看着沈忱希冀的眼神，又叹了口气，“云岚。”

须臾之后，门外传来声音，“云岚在。”

“去吧合欢花浸酒，拿一小坛过来。”

云岚应声而去，沈忱却一脸说不得的表情。

“阿慎……你怎么养了这些时日，就变得浑似妇人了。”

“动不动就是什么这个花茶，那个花酒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

“看来，等你从玄青那里回来，还是要派去军中做些事，多吸吸阳刚之气。”

宁王殿下瞪了他哥一眼，“对身子有好处。”说完又补了一嘴，“蓁蓁做的，蓁蓁酿的。”

做了皇帝以后，也就阿慎还敢这样安排他了。沈忱愉快地点点头，“看来，我这个弟媳妇还是找对了，没过门呢就懂得关心人了。”

皇帝和宁王要喝酒，底下人自是时刻待命。不一时，云岚就将温好的酒并几碟点心、小菜拿了过来。

“咱们去你院子里喝，景致好。”沈忱想想，又回头嘱咐，“你别喝了，把那菊花茶拿来，以茶代酒。”

沈慎不置可否，淡淡地应了。

外面月色正好，辉光均匀地铺洒在院落中。

清风徐徐吹来，带着些适时的凉意，倒正配这一壶温好的热酒。

“咦？这棵树以前没见过啊，什么时候有的？”

两人对坐的地方，正是一颗银杏树下，在夜空中折射着温暖的黄色。

微风拂过，树叶婆娑。

“前几天移来的。”蓁蓁写的信上说了，照妆楼外有一棵多年的银杏树，叶子正是金黄的时候。

一旦有风吹过，景色甚美。

于是，他也想和蓁蓁看同样的景色。

“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沈忱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不像我，天天被那些大臣烦的头重脚轻。”

沈慎不说话，只默默地倾听哥哥的抱怨，银杏树叶随着风落满两人的发间。

……

魏蓁也在看银杏叶。

却不过是一片已经有些干枯了的树叶。这是她走之前从镇国公府里带着的，离开金陵没几日，就已经枯萎了大半。

她也是一样，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从金陵过江宁再向南去，便要开始坐船了。南方多是水路，船行的日子自是比路上的日子多的多。

前一世的阴影虽然已淡化许多，可是魏蓁仍旧见水便晕，再加上船行水上，本身就飘飘荡荡，更是让人晕船的人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出来。

已经有好些天，魏蓁都没能正经吃过东西了。

吃的少，吐的多。人也只能恹恹地躺在床上。

“小妹，小妹！”

嘹亮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同于魏蓁的萎靡，魏凌倒是活蹦乱跳的。

“你看这是什么，拿给你解闷儿。”

魏蓁强打起精神一看，渔网里是一只老鳖，正手忙脚乱地想要逃出这片桎梏。

“你这是做什么？”老鳖虽是大补之物，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给你解闷儿的。”魏凌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妹，“你看着老鳖笨笨的，就像你一样，看着看着兴许难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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