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忠勉强直起身,想要向沈忱弯腰行礼。
一只手把他拦在半空中,沈忱叹口气,“不用谢。”
“于叔……”他沉默了下,第一次这样称呼于德忠。
“皇上,您别这样叫,折煞老奴了。”
他一个无根之人,又如何能被皇上叫一声叔。
沈忱轻轻扶着他靠在床头,“您服侍了父皇一辈子,也是一点点看着我长大的。”
“这声叔,您受得起。”
此事一出,即便不是小顺子做的,顶了这张脸,他就有连带关系。
怎么不扮成别人,偏偏扮成他?
说不定,高氏余孽的刺客之所以能进宫,就是借助了小顺子的力量。
再往深想,也许是……借助了于德忠的力量。
毕竟小顺子不过只是一个太监的小头头,而于德忠却是太监总管。
“嗨……有些事,皇上不说,我也要提。”活了这几朝,于德忠的心里清楚的很。
凡事都有明面上的规矩和暗地里的规则。
他为什么一见着刺客是小顺子的脸就昏了过去?
不仅仅是惊吓,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他知道自己这条富贵路,走到了头。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的。
爬的越高,越谨言慎行。
到头来,全无用处。
“皇上,奴才老了,力不从心。”每道皱纹都写满了疲惫,于德忠声音低沉,“我请求去奉阳,看守皇陵。”
沈忱并不忍心,他想的是御赐一座汤山的宅子给于德忠养老,让他安享晚年。
汤山在金陵的近郊,因为拥有温泉地脉,是众多达官贵人建造别院的宝地。
而奉阳虽是中都,也是祖陵所在地。
然而,比起金陵,却甚是荒凉。
“于叔,何必如此,留在金陵罢。”沈忱注视着于德忠眼睛,真心挽留。
沉默了半晌,于德忠仍旧摇头。
“皇上,先帝去的时候,奴才本就应该随着去的。这么多年的太监总管,我也够了。”
一个人的福气就这么多,他当了这么多年大总管,已经把福气用的七七八八了。
这次的事情,也许就是一个警醒。
“皇上,老奴是真心这样想的,还请您满足我的愿望。”于德忠的声音透着止不住的疲惫。
“好罢。”沈忱点头,他本就不是个会强人所难之人,遂也不再多劝。
“于叔,你好好修养。等到阿慎完婚,你再走吧。”
“宁王殿下要大婚了?”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喜意,于德忠是看着沈忱、沈慎从小长大的,自然有感情。
他知道宁王殿下喜欢乐安县主,却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要结婚。
“嗯,我今天刚赐的婚。”把于德忠因为惊讶而带起的被子掖好,沈忱微笑着点点头。
“于叔好好休息吧,不要多想,其他事情就等阿慎完婚以后,再随你的心意吧。”
虽然早就知道沈忱是一个心地柔软的好孩子。可于德忠却从没想过,做了这么几年皇帝,内里的沈忱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好!皇上也要多注意休息。”于德忠哽咽了一下,方才说道。
沈忱的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没睡休息好。
“好……你歇着吧。”
站起了身,宣文帝准备去看沈慎。
门外的朱贤海看着皇上要走,忙直起了身子,对着于德忠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方才跟上去。
“于总管,太医配了药,朱公公特意着人熬的,您趁热喝吧。”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端着托盘,请于德忠喝药。
于德忠点点头,刚要伸手端碗,小太监就利落地转了个身,半跪在床边。
细心地吹凉了药,一口一口地喂着。
喂完了药,他又端过一碗鸡丝栗子粥,得到于德忠的同意后,喂了小半碗给他吃。
喝了药,肚子里又有了食物。
身子热起来,人自然感觉好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这太监虽然看着小,做事却细心周到。
“小的叫小吉子,是朱公公特意派来服侍您的。”
于德忠笑了笑,小顺子的事,想必全宫里的人都知道。
墙倒万人推,破鼓万人捶。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他昏倒这么长时间,以前那些个巴着他的大太监一个不见。
倒是朱贤海,还有点意思。
“好,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会儿。”
小顺子直起身,关心道:“那您睡吧,我就在外间守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收拾好碗端到外面,小吉子方才露了点不屑出来。
师傅也真是,非让他做小伏低的来服侍这个老头子。
谁都知道曾经的于总管要不行了,现在朱公公才是最炙手可热的太监。
哎,师傅之命不可违啊。
小吉子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两句,依旧乖乖的守在了于德忠的房门外。
“皇上,卡蒙族的使卫长维齐将军,请求面见您。”
宣文帝挑了挑眉,他还真没想到,这维齐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刺客全都当场自尽,唯一一个被乐安麻醉了的,却在醒来后趁人不备,用指甲戳破了皮肤,指甲里的毒药进入血液,毒发身亡。
然而,那些刺客的左心口上,全都纹了一个高字。
高家豢养死士的方式,他也曾依稀听先庶人……高欢说过。
阿慎的人禀告,他们曾见过高离与纳云公主见面。
虽然不知道谈了什么,但这次刺杀跟纳云公主绝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什么刺客会恰好选择她表演的时候动手?
须知纳云公主表演的时间较早,众人都很清醒。若到酒酣耳热的时候表演,岂不事半功倍?
除非,刺客们知道这个幻术表演有什么样的效能。
风口浪尖上这个维齐还敢进皇宫,莫非真欺他不敢跟卡蒙开战?
“让他进来吧。”沈忱淡淡的说道,他倒想看看这维齐要怎么说。
“尊敬的大宣皇帝陛下。”维齐行了个礼,就接着往下说,“我们卡蒙族的纳云公主进宫给您庆贺生辰,却一夜未归。”
“我听鸿胪寺的礼官说,纳云公主受了伤,请问这是真的吗?”
沈忱挑了挑眉,“是真的。”
“敢问陛下,公主伤的严不严重?又是怎么伤的?”维齐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不等沈忱说完就继续追问。
“公主是为了救皇后所伤。”沈忱的语气平平,撑着下巴看维齐的反应。
仿佛与预想到的不一样。维齐愣了下,方才说道:“那……那您是不是该给我们卡蒙族一个说法!”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