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说罢，摆手招一亲卫近前低语，亲卫径去，须臾复归，押一个蓬发垢衣者而至。

那人始见宗翰等人，即厉声骂道：“背信弃义、犯我邦国、屠我百姓的贼酋，倘有来日，必要食汝肉而寝汝皮！”

宗翰并不理睬，顾潘屠道：“此乃宋朝礼部侍郎李若水，生而发鬼语，当如何处置？”

潘屠应声喊喝道：“此等辈不能犯颜死谏于败前，而鸦噪聒耳于亡后，明为示其忠，实则沽名钓誉尔。徒留以惑大金，不如亟杀之！”说着，抽腰刀疾步上前，竟割李舌！李若水乃喷血点指，潘屠又斫其手足！李若水尚瞠目怒视，潘屠遂挖其双目！

“国乱方显忠奸”，可叹忠臣李若水，竟被潘屠害成“人彘”！满座宋俘，无不饮泣。

刘彦宗观之恻然，乃嘲讽道：“不意阁下与李侍郎竟有切齿之恨，今日可快意否？”

潘屠奇道：“大金的敌人不该杀么？”

刘彦宗冷哼道：“也太残忍了吧！”刚说完，又听潘屠惊道：“咦，尚在跳！”说着竟上前对着李若水的舌头猛跺了几脚。

刘彦宗谏宗翰道：“其非真心顺服大金，不过小人不得志，故而借我大金之手报复宋廷而已！”

宗翰摆手道：“相比他是否报复宋廷，本帅更相信他叛归大金的虔诚！”说完，转而对潘屠笑道：“不意你竟憨直如斯，堪比我儿设马也！”

潘屠闻听，急忙膝行而前，跪于宗翰脚下，抚心流涕曰：“潘屠愿誓死追随，做孝子贤孙，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三叩首！”说罢，竟行大礼。

宗翰慨然应允，并赐潘屠名曰罕卜离，留于身旁听用。继而对潘屠和颜悦色道：“你今既作了本帅的干儿，可有孝敬？”

潘屠微怔之下，忙从怀中掏出一把带鞘短刃来，奉与宗翰。

宗翰接刀而观，柄长三寸，刀身五寸余，势若偃月，轻似鹅毛。抽刀谛视之，刀刃薄如叶而寒如霜，发英雄相吸之气，令人颈毛立竖，急于自裁！

宗翰忙归刀入鞘，纳入怀中。

潘屠释道：“史载，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欲重用赵国公子赵高，但忧其复仇，故而迟疑。一宦者闻而进谏，云咸阳城内有一刀子匠，姓段名根，绰号‘一刀段’。其家自商纣始，世代单传阉割之法，凭着一把‘绝后刀’，阉割人畜无数，竟未有残亡。最奇者，被阉之人，倘能被‘一刀段’切下命根后，于一个时辰内，喝一碗其家秘制的‘失忆汤’，不仅**不思，连老爹是谁都忘却了，唯知一心一意效忠新主。世人因此叹曰，‘一把绝后刀，一碗失忆汤。刀落再无后，汤饮不思往！’秦始皇闻听大喜，遂命人找来“一刀段”，令其将赵高阉割，并许以事成之后，黄金一十一两为赏。”

宗贤插话道：“然则赵高终究还是为故国报了仇，足见汉人一向喜欢无中生有，夸大其词。”

潘屠禀道：“大帅明鉴，赵高的确复仇成功！然其缘由却为执事太监贪污克扣，只答应给‘一刀段’八两，‘一刀段’因此记恨，便只是将赵高阉割，却未服其‘失忆汤’，以致赵高日后得以成全己志。三两黄银竟阉割了大秦帝国的根，岂非‘三两黄金一碗汤，七百功业两世亡’，孰可笑乎！”

众蛮听得有味，纷纷叫好！

潘屠亦立时狐假虎威，命人将李若水尸首与明见相向而悬，俱开膛破肚，以饲群隼。又别出心裁，撰了一副对联。李若水尸身挂上联曰“空口怎表忠心”，明见尸身挂下联曰“无脑何言明见”，以讽二人虚忠假智，徒死无益，横批则以飞白书“逆大金者诛”。

悲夫，无供以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