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座落于邻省北部，高铁两个小时便可抵达。苏稚找到车票上对应的位置，扭头对韩宣说：“到达z市火车站就离家很近啦，到家的时候恰好是饭点。不知道姑姑会做什么好吃的来迎接我们。”她语调轻悦，充满期待。
韩宣点头，把行李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中。
一对年迈的夫妇吃力地把沉重的行李向上举着，胳膊颤抖，动作笨拙。
“我来吧。”韩宣自然地帮忙塞进去。
“谢谢你啊小伙子。”夫妇俩连声道谢。
“不客气。”韩宣神色淡淡，坐回座位中。
苏稚笑嘻嘻地靠过来：“期末的时候，我给你发一张大奖状。”
韩宣无奈的看着她：“别闹，系好安全带。”
苏稚听话的坐好，时间一到，列车便平稳迅速地发动了。
苏稚订的是二等座，她在靠车窗的位置，韩宣坐在中间，最外侧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在戴着耳机敲平板打字。列车行驶途中信号不稳定，苏稚玩不了手机，托腮看着窗外急速流逝的风景。韩宣假寐片刻，见苏稚完全不理他，忍不住凑过去：“在看什么？”
“没什么，在走神。”
“你在想什么。”
“在想……这几天要吃什么。”苏稚绕着一缕头发，“手机不可以玩是不是有点闷。”
“……嗯。”他的手机能搜到信号，但是不想玩。
苏稚翻动随身的背包：“我带了一些零食。”她拆开一包炭烧腰果：“喏，打发打发时间。”
韩宣不怎么喜欢吃零食：“你吃吧。”
“吃一点嘛。”养生堂门下大弟子.苏稚道：“腰果很有营养，可以补肾的。”
“……”韩宣深情莫测的看着她。
苏稚想咬掉舌头，急忙解释道：“我是听我姑姑说的……她比较注重养生之类，耳濡目染的，我就……也略有了解。”
“哦。”韩宣声音毫无起伏，“那你挺厉害的。”
苏稚无地自容，捏出几枚放进嘴里掩饰尴尬。暗自懊恼，当初姑姑给她普及了那么多腰果的功效，结果只记住了补肾这一条……
列车缓缓减速，在下一站停车，车门一开，新的旅客陆续上来了。
“biu~biu~biu~!”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持一把银白色的玩具枪，威风凛凛地走来。
“坤坤，你慢着点，等等爸爸妈妈。”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后面叫着，她手里托着两个超大的行李厢，正在弯腰放行李。身后一个小个子男人绕过她继续向前走，他两只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屏幕，跟在小男孩后面。
“爸爸——我们坐哪里？”小男孩问道。
小个子男人头也不抬的道：“不知道，等你妈过来再说。”
女人放好行李，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她掏出车票向四周寻觅着：“坐这坐这。”她喘着粗气，指向苏稚身后那一排：“坤坤，你坐最里面。”
小男孩挪了进去。苏稚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小孩的眼睛。
“看！”男孩神气十足地挥动手中玩具枪，比到苏稚面前，“这是我的新枪！”
苏稚友好的笑了：“哇，看起来好厉……”
“biu~!”小男孩往她脑门上一戳，嘴里发出清脆的配音，看着苏稚呆愣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坤坤别玩了，快坐好。”女人把小男孩扯到座椅上，疲惫地捶捶肩膀，靠在椅背上休息。
列车再次发动了。
苏稚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发现韩宣正杵着下颌看她，眼里的笑意快要绷不住。
苏稚嘟嘴：“想笑就笑吧。”
韩宣伸出长指戳了戳她的额头：“biu~”
苏稚拍开他的手，也忍不住笑了：“你也小啊。”
“妈了个逼！”身后的男人突然骂道，“这傻吊会不会玩？”
苏稚皱了皱眉，往窗边缩了一下，看着窗外继续吃腰果。
“你在吃什么呀？”小男孩突然凑过来，直直地盯着苏稚手里。
苏稚轻声说：“腰果。你要吃吗？”
男孩用力点头。苏稚将他两只小手倒得满满的。
“妈妈，你看。”
“哎呀看见了。我给你捧着。”女人道。
小男孩不乐意地哼哼起来：“我不，我自己拿！”
“两只手都满了你怎么吃？！”女人拔高了嗓门。
小男孩感觉到确实无从下手，这才把腰果倒进了他妈妈手里。他“磕哆”“磕哆”一会儿就吃完了。又扑向苏稚：“我还想……”
女人一把拉回他，凶巴巴地说：“吃什么吃！老实坐着！”
小男孩用尽浑身力气在座位上扭动起来：“我不！！我想吃，我还想吃！”
女人使劲拍了一他巴掌：“别吃了！又不是你的东西！”
小男孩顿时嚎啕大哭，声音响彻整个车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女人气急：“就知道哭！”
苏稚将剩下的腰果全部递过去，温柔的说：“不要哭了，都给你好不好。”
“嗯……”小男孩一边抽噎一边伸出手。
女人拍掉他的小手，苏稚忙道：“没关系的。小孩子喜欢吃就给他吧。”
女人瞅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男孩抱着腰果满足地吃起来。苏稚转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韩宣看了看手机，怕怕她的手臂：“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眯一会儿，眨眼就到了。”
苏稚点点头。
“操他妈逼！又断网，又断网！”后座的男人卡在游戏界面，急得骂骂咧咧，用膝盖一下一下的狠狠撞前面的椅子。
“神经病吧。”靠近过道的男人皱起眉抱怨一声，扒了扒头发忍了下来。
苏稚觉得十分心累，对韩宣小声道：“旅途中最怕遇到这种人，超讨厌。”
韩宣抚了抚她的头发：“别管他们。”
苏稚戴上耳机：“那我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嗯。”
行驶的列车很容易使人陷入迷蒙状态，耳机中轻缓的音乐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响，苏稚很快昏昏欲睡起来，头部歪在靠背的一侧，呼吸悠长。
韩宣轻轻地将苏稚耳边的碎发别在脑后，阳光照在她清新柔美的侧脸上，浓翘的睫毛仿佛沾了精灵施法的金色魔粉，带着似梦似幻的朦胧光晕。时光就这般平缓地流淌着。
后座的小男孩将腰果吃完，安静了片刻。他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父母，感到无聊起来，伸出小短腿“砰”“砰”地踹面前的座椅。
苏稚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韩宣转身，语气冷凉：“喂，管好你们家孩子。”
小个子男人条件反射地看他一眼后，漠不关心地低下头打游戏。
女人看着比男明星还要帅气的韩宣，不自觉地抚了抚头发，抿嘴道：“哎呀，他还小嘛。玩一会儿踹不坏。”
“年纪小就能肆无忌惮的打扰别人？”韩宣冷笑，将小个子男人推了一把，“聋子吗，听不见我说话？”
男人既惊且怒：“你他妈活腻了，管什么闲事？我们花钱买了票，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你干什么呢！”女人尖利地道，“你还想打人？”
韩宣嘲弄一笑，冷冷地扫了一眼被吓得缩在角落的小男孩，对夫妻二人道：“今天你们运气好。”他考虑到苏稚还坐在身边，压着怒火转过来。
男人却以为他是怕了，心中怨恨刚刚那一下，手贱的将刚刚转过身的韩宣用力一推：“你个□□崽子，还想教训爷爷我！”
——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靠近过道的耳机男见势不妙，麻溜儿地向旁边一闪，韩宣阴沉沉地站起来。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要打人啦！”
苏稚瞬间惊醒，不解地望过去，看到韩宣带着森的然怒意一拳砸向男人。
“住手——！”苏稚飞快地扑过去，“快住手。”
这一拳彻底打碎了男人伪装的凶恶表象，他龇牙咧嘴，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喘气。女人一把扶住他，色厉内荏地吼道：“等着坐牢吧！我们让警察来抓你！”
“好啊。”韩宣用手点着小个子，一脸痞气，“我在警察来之前把他废了。”
苏稚忙拦腰将他抱住，对夫妻二人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人比较冲动，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韩宣怕伤到她，一时不敢用力挣脱，苏稚趁机将他推到身后，对着夫妻俩深深鞠躬，再次致歉：“二位实在对不起，我们会赔偿医药费。”
韩宣拧着眉将她扯过：“赔什么医药费？这是他自找的。”
苏稚急得跺脚：“小祖宗，你把人家脸都给打肿了！我们还是息事宁人吧。”她俯身想去翻钱包，韩宣见状一把将她搂起：“不行。喂狗也不给他们。”
二人小声争执起来。
男人蔫得像根腌黄瓜，女人面色阴沉如水，她打量着正在游说的苏稚，年轻女孩儿穿着深蓝色短款海马毛宽松毛衣，高腰紧身牛仔裤，显得纤细玲珑。随着抬手的动作显露出一小截细白腰肢，可窥见一身的秀骨冰肌。
“贱人……”女人布满细纹的脸逐渐扭曲起来，眼睛射出怨毒的光，“你们这对狗男女！谁要你们的赔偿，我们要报警！要让他坐牢！”
韩宣冷笑：“嘴巴再这么脏下去，小心你的命。”
乘务员不知被什么事儿耽误了，这时候匆匆赶过来：“发生什么事？”
“我们好好的坐在位置上，他们上来就打人！”女人先发制人。
乘务员当然不会听她一面之词，转头询问：“你们为什么打人？”
韩宣冷哼一声，苏稚满脸愧疚：“是我们不对，不应该动手。”
乘务员神色微缓，对女人说：“对方已经道歉了，你看……”
“我不接受！”女人找到靠山，挺直了腰背，“你们把他们抓起来，这俩人是疯子！有暴力倾向！”
“明明是你男人先动得手。”与苏稚一起上车的老奶奶突然站起来说。
“是啊，这男人上车后嘴里一直不干不净，我看就是找揍！现在还贼喊捉贼。”旁边一个中年大汉道。
小个子男人终于缓过一口气，惨兮兮地道：“是……是他先推我的。”
“谁让你们不管孩子！”一个年轻的妇女指责道，“小孩一上车就大喊大哭，你们当爹当妈的一个管的都没有！不讲社会公德！人家提个意见，你们还有理似的？打得好！”
乘务员见多了这种事，对这类夫妻也是厌烦得很，皱眉道：“都回去坐下！”
韩宣站着不动，苏稚抱着他的胳膊祈求地看着他，韩宣抿了抿嘴唇，跟她坐回去。
“不行！他打了我老公……”女人不依不饶地喊。
乘务员冷冷地截住她的话：“这里是公共场合，闹什么闹？不想坐车的话，下一站就下去。”
夫妻二人沉着脸回到座位上。
乘务员安抚过其他乘客也离开了。
苏稚沉默地看着窗外。
韩宣放软了语气：“还在生气？”
苏稚气鼓鼓地瞪他：“干嘛要动手呢，打坏了麻烦就大了。”
韩宣带着点委屈：“那俩人嘴太贱……”
苏稚余怒未消：“别人的错误是你犯错的理由吗？”
韩宣道：“我知道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他戳了戳苏稚的脸颊：“别生气了，你这样像一只河豚。”
苏稚忍不住溢出一丝笑，她轻咳一声，严肃道：“期末奖状没有了。”
韩宣老老实实地配合点头。
“小伙子，尝尝我们家的葡萄干，自己种自己晒的。”老奶奶将一个纸袋捧过来，笑眯眯地道。
韩宣推拒：“谢谢，不用了。”
老奶奶不依：“我们都是戴着手套做的，保证干净卫生。谢谢你帮我们搬行李，我一眼看到你就喜欢。”
面对这种直白的夸赞，韩宣耳朵有些泛红了，僵硬地接过：“……谢谢。”
老奶奶摆摆手，慢悠悠地走回去。
苏稚眨眨眼睛，狡黠一笑：“少年，你害羞了？”
韩宣默不作声，将葡萄干塞进她怀里。
苏稚不再逗他，吃了一颗：“好甜呐，很好吃。你也尝尝。”她把葡萄干递过去。
韩宣拿了一颗。
“甜吗？”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