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庄东 二
作者:金石之锁      更新:2020-04-28 18:47      字数:4912

话音刚落,只见大堂之内走出数人,为首一人年约五旬,身高七尺左右,体态魁岸,身着黑衣,两鬓斑白,眉若飞刀,左目如锥,右目不睁,满脸虬须,浑似乡野粗夫一般,再看他左手,按着腰间一把宝剑,鞘身黄金包裹,錾有浮图,状若飞龙在天,潇逸无比,右手衣袖则空若无物,贴身低垂。观其身后两侧,跟着青风与白月等八名大汉。

海秦心道,这就是了,依据江湖传言,此人应为龙泉山庄的主人天残!

果然,只见青风看着为首之人,言道:“各位,这便是我的师父,龙泉山庄的庄主天残大师。”

众人听说为首之人便是天残大师,不禁施礼拜见。那天残颇为客气,点头一并回礼。

随后,青风向天残引荐了凌雪教主与海秦俩人。

天残向凌雪教主单手礼道:“久仰凌教主女中豪杰,百闻不如一见。可惜老身我有残在臂,不能双手行礼,还望凌教主见谅。”

凌雪教主回礼言道:“天残大师闻名天下,今日得缘一见,实属有幸,大师不必拘礼。”

天残礼毕之后,看了海秦一眼,颇为不满,左手按剑,左目上视,倨傲言道:“阁下便是江湖上传言大名鼎鼎的回马飞针海少侠?”

海秦好生奇怪,我与天残素昧平生,他对如此我言行,甚是无礼,不知是何道理?罢了,我也无从根究,念在他年龄居长的份上,权且装个糊涂,言语敬重一下较妥。

于是,海秦面有笑色,礼道:“不敢妄称少侠,晚辈海秦,天残大师有礼了。”

天残大师言道:“江湖人传言海少侠飞针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还望少侠得闲指教指教。”

海秦听天残大师之意,好似对自己的飞针颇不待见,心下虽为不悦,但也不好当面反驳,淡淡回了一句:“江湖传言,必有夸大其辞之嫌,还望大师不可信以为真。”

天残大师哈哈一笑,神色颇为骄横,说道:“嗯,少侠还算识相,我就说嘛,飞针哪有传言般厉害?以我之见,江湖之人毕竟喜好以讹传讹,飞针之类的暗器,难登大雅之堂,实非正派之选,哪似刀剑之类的兵器,堂而皇之名居百器前茅?我天残从横江湖几十年,从未听过能以飞针之类的暗器正名江湖的。”

海秦初见天残毕竟年长,不好拂他脸面,因此对他严辞颇为客气,可没承想,天残倚老卖老,竟以飞针作为暗器之引,暗批飞针暗器乃小人所好,言下之意,视同海秦若宵小之辈。

听到此处,海秦忍无可忍,但他毕竟谦恭之士,不好明驳,于是微微笑道:“大师所言极是,飞针之类的暗器,用于君子之手,也能造福武林;就算宝剑之类的明器,用于歹人手中,照旧作恶天下,令人作呕,大师以为乎?”

海秦言外之意,我虽以飞针为器,但未必是小人,你虽为铸剑大师,未必却是君子。

天残本欲在言语上占得上风,不料却被海秦让了一通,不由尴尬,饶他见过世面,不好当面争执,于是讪道言他:“哎呀,你看,我与少侠一见如故,竟光顾寒暄起来,冷落了凌教主,当真失礼!各位远道而来,怎可立于门外?赶紧进屋用茶。”说罢,不再理会海秦,左手对凌雪教主一请。

凌雪教主心想,天残请我们上山,却将我们挡于门外,失了待客之道,此刻却将话锋一转,打起了圆场,到底是何居心?

海秦今日到了龙泉山庄,无故被天残言语教训一顿,虽然天残没有占得半点上风,但毕竟让海秦颇为不满。海秦细细想来,天残如此待我,难道我曾几何时与他结过恩怨?想了半日,也无所以,只好暗自警惕,料今日之情势,必有一番恶斗,我须小心为上。

海秦思虑之际,旁人已依序而入大堂,冷晶见海秦出神良久,上前扯了扯他衣袖,海秦方悟了过来,忙随冷晶随后入内。

进得堂内大门,只见大堂宽敞明亮,可容百人之众。堂中离门最里之处摆着一张主位桌子,配有两把椅子,桌子上方的墙壁上挂有一道横匾,白纸黑字,上写“天道酬勤”四个如斗大字。由里及外,大厅两侧各摆有五把椅子,每把椅子后面皆站有山庄壮汉一名,结发束装,腰间手按宝剑,一副威武之势。

天残走到里位之旁,面朝门外,居于上位,招待凌雪教主随自己依主位坐了下来,然后招呼两侧众人准备坐了下来。

这时,凌雪教众窃窃噪动。原来,大厅两侧只有十把椅子,而凌雪教众数十名,十把椅子岂能坐下?八大金刚、避水兽、宋老鬼十人居了十椅之后,其余之人不知何处,小声嚷了起来。

凌雪教主见此,知是天残有意为难自己,于是起身而立,目扫了一下教众,甚是威严,也不言语,无声似声。还未坐定之教众见教主目光冷峻,吓了个半死,急忙敛声,纷纷走到八大金刚等人的椅子后面站定,噤若寒蝉,一时大厅之内静若幽谷。

凌雪教主见众人安顿妥当,适才坐下,满脸不悦。

天残咳嗽一声,说道:“真是失礼,我堂堂龙泉山庄,竟无供客歇息之椅,传出去谁会信呢?”

说罢,天残作势生气,诘道:“青风,你怎可如此怠慢客人?”

青风走到天残之侧,垂手而立,恭道:“师父训的极是,都怪弟子有了疏漏,这才失了主人之道,我立即着人调度桌椅。”第二十二章庄东(二)

凌雪教主素手一挥,阴沉着脸言道:“不必了。”

天残本就有意刁难凌雪教主及海秦,无意让座,以观凌雪教众狼狈之状。他本以为凌雪教众见无座可就,必会相抢争执,那龙泉山庄正可借机看个笑话,谁料凌雪教主只是起身一目,教众犹如得了教令,只是稍事喧哗,便自行有序站立两侧,并无落下丝毫话柄。天残见此情状,知是无了热闹可看,虽有不甘,但也心里不由钦佩凌雪教主治教有方。

天残听了凌雪教主之言,对青风言道:“既然如此,那就主随客变,一切唯凌教主马首是瞻,你且退下吧。”

青风领命,站于天残之侧,以备差遣。

说罢,天残又高声对堂内言道:“如此一来,那就有劳各位教友了!”

说罢,天残便吩咐下人上茶,更与凌雪教主闲谈起来。

此时,大堂之中,就只剩下海峰与冷晶没了着落,也无人理会,突立大厅,尤为惹人注目。

忽听见有人尖声说道:“这就是堂堂龙泉山庄的待客之道?”

众人聚目看时,只见大厅之上有一少女怒目而视天残,神色颇为不屑。

天残停下扯谈,看了凌雪教主一眼,问道:“这位是?”

未等凌雪教主言说,冷晶抢道:“本姑娘名为冷晶。”

天残看了一眼冷晶,似有不惑,问道:“姑娘有何高见?”

冷晶笑了一下,启齿言道:“大师可有父母?”

天残反唇相讥,奇道:“人人皆有父母,难道你无父母?”

冷晶不为天残之言所怒,言道:“我自然有父有母,可依我之见,大师定是无父无母。”

天残见冷晶言及自己的父母,颇有不敬之词,愠道:“你这姑娘甚是无礼,初见便妄言本庄无父无母,不知是何居心?”

冷晶笑了一下,甚是得意:“哟,你既然有父有母,那你父母没有教你待客之道?还是你全然忘了?你既然邀人上门,自当以礼相待,却为何弃客人站立大堂于不顾,不知何处有此礼仪?本姑娘倒想学学。”

本来,凌雪教众早就对天残的待客之道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凌雪教主余威,只得忍气吞声,不敢言语。此刻,众人见冷晶讥讽天残为主之道,不禁暗暗叫好,顿觉舒了一口恶气,甚至有几个教众已按不住性情,小声喝彩起来。

其实,天残之历历言行,早就激怒了冷晶,只是冷晶百般忍耐之下,实无可忍,这才以己之无礼对天残之无礼,真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晶确有该怒之处。

起先,天残在龙泉山庄门口,将客人挡在门外,无礼与海秦言语不合,斗了一番,冷晶倒是忍了。后来,天残竟不顾海秦与冷晶,自行与凌雪教主入内,冷晶也忍了。方才,天残有意在大堂之上,只摆十张椅子,甚是失仪,冷晶实在忍不了了,于是便有了方才出言相讥一举。

天残失礼在先,此刻见冷晶针锋相对,一时之下面目耳赤,竟哑口无言。

海秦见此,心想,我既无求于天残,那他对我而言便无足轻重,何苦在此与天残纠缠?于是,海秦对冷晶言道:“晶妹,既然别人不邀迎我们,我们就此下山吧。”

冷晶撅了一下娇唇,撒娇中带有任性,哼道:“这老汉为老不尊,甚是无礼。我们刚到郴州,他便不请自到,派弟子说什么请我们上山一晤,我们到了山庄,他可倒好,三番五次失礼于人,还出此下策,致客献丑,实是小人之为。今日,他若赔礼倒了罢了,否则,我定不善罢甘休!”

冷晶气愤之下,无法自持,竟直呼天残为老汉起来。

海秦心想,平日里晶妹倒也恭顺,不料今日竟如此用强,足见天残之所为当真气得冷晶不轻。不过,海秦并不以为冷晶“老汉”之称有何不妥,反而心中带有几丝称许,私下觉得大快人心。

凌雪教主见状,起身言道:“庄主,我与海少侠一同前来,也应一起辞别。既然少侠不愿久留,我也不便打扰,告辞。”

这时,天残站了起来,面目凶狠,恶言厉道:“龙泉山庄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吗?来人呐,给我好生招呼客人!”

天残话音刚落,堂内的山庄弟子纷纷抽出宝剑,横于胸前,作势戒备。门外的山庄弟子听到号令,也都鱼贯而入,涌进大堂,并将大门闩闭。

凌雪教众见状,也不示弱,连连持戈而立,堂内顿时刀光剑影。

凌雪教主虽居龙泉屋檐之下,但怎么说也是一教之主,见天残如此仗势欺人,不禁大怒,把剑出鞘,剑指天残,怒道:“我凌雪教也不是吃素的,庄主如要寻衅,我奉陪到底!”

此时,海秦忽地纵起一跃,如狡兔一般,落至屋梁之上,一手按梁危坐,一手伸至腰带,随手一扬,堂内几举火把倏地覆灭,只剩持把之人呆若木鸡,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海秦随意露了一手,也不言语,也不落地,横卧大梁之上,俯视群雄。

天残见此情状,心想,海秦飞针之绝,果然名不虚传,我还尚未觉察,他已飞至梁上连发数针,如他有意取我性命,我命早已休也。如今之状,势若骑虎,我为图长远,须再隐忍一番,以免小不忍则乱大谋。

天残一念至此,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对凌雪教主言道:“都怪我性情鲁莽,处事不周。方才我见海少侠执意下山,一时盛意挽留不下,这才留客心切,不觉动了戾气,着实是我不对,我再向各位致歉,还请各位赏脸留下。”

随即,天残又向堂下弟子一指,骂道:“你们进来要干什么?我方才不过与凌雪教主耍笑之言,你们这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如何服众?还不速速与我退下!”

堂内弟子得令,或者利刃入鞘,或者慢慢退至门外。

冷晶心想,你本无意招待秦哥,此刻见秦哥发针,你又说什么盛情挽留之语自欺欺人,真是人不要脸,无法可治。

凌雪教主见此,宝剑回鞘,右手一挥,教众也都收起刀剑,恢复如初。

凌雪教主言道:“庄主,我看今日为时已晚,不如我与海少侠暂且下山,明日再来请教。”

天残何等狡猾之人,他知凌雪教主之言乃是借机推托,如若放她下山,再要骗她见面,恐怕绝无可能。

天残哈哈一笑,言道:“凌雪教主不要操之过急嘛,我今日邀教主上山,乃是有一要事相商。目下,教主尚未耳听我之要事便要下山,恐怕不妥吧?”

凌雪教主见天残如此之说,心想,你个老狐狸,最终要露出尾巴来了,也罢,我先听听你意欲何为。

凌雪教主坐下,冷冷说道:“庄主有话便讲,我还要赶回旅舍。”

天残对着梁上的海秦礼道:“海少侠,还请下来就座,我有话要说。”

说罢,忙命下人搬来两把椅子,置于大堂两侧。

冷晶也不言谢,径直走到椅子旁侧,掸了一番,方才旁若无人地坐下,眉目上挑,显是对方才之事无法释怀。

海秦见天残招呼自己,也不下梁,淡淡说道:“大师不必客气,我觉得居于梁上,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此一来,可免被歹人暗中算计,甚是方便。你有话直说,我在上面听着。”

天残见海秦将自己喻作歹人,不给颜面,也颇无奈,只好讪笑了几声,坐下言道:“哦,少侠喜好便可。”

凌雪教主见天残坐定,问道:“大师方才说有要事相商,不知……”

天残左手拍了一下额头,似有懊恼,言道:“瞧我这记性,当真误事,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凌雪教主言道:“愿闻详细。”

天残说道:“既然凌教主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直话告诉你吧,今日邀你上山,实想借你宝图一观。”

凌雪教主听罢天残言说,吃了一惊,心道,他邀我上山,原是为了宝图一事,我就说嘛,我与他平日并无结交,他怎会好心邀我?可是,宝图?他怎知我有宝图?

想到此处,凌雪教主面露诧异之色,有意装作不懂,奇道:“宝图?什么宝图?我不知庄主此话之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