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有机会，在爱上她和另一件事当中选一个，不论那件事是什么，我都会选择后者。

然而，她从未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那时，我第一次明白，爱不只有愉悦幸福，甚至不只有恐慌妥协，还有嫉妒，而嫉妒，是会灼烧人的。

我的夏琼，竟然为了一个双腿残疾，素不相识的少年，反抗我。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爱她，她却为了不让我杀柞木流凉跟我动手！她瞪向我的双眸灼灼，而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却一脸淡漠地笑着，无比尖锐而讽刺。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爱我，为什么我会这么失控，为什么明明愤怒着，胸口处却有更酸涩疼痛的触觉几乎要撕碎我的胸口。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爱一个人为什么会像这样？

那股火焰将我燃烧殆尽，我眼前模糊地看不清任何东西，不受控制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我满脑子都在叫嚣。

杀了她，她就再也不会为了别人反抗我；杀了她，她就再也不会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我；杀了她，她就只属于我……

多么有诱惑力的主意。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嗡嗡直响的耳廓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突然，一双冰凉脆弱的手擒住了我的手腕。

“够了，她快死了！你想杀了她吗？！”

她快死了！

这四个字，像是烟花一般，在我脑中炸裂开来。一瞬间，眼前一片明亮，耳边传来了她艰难的咽气声，手下是她纤瘦的仿若一握就断的脖颈。

我几乎是仓皇地松了手。

她一脱离控制，就摔在了树下，扶着树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晕，我不仅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感受到了胸口宛若被片片凌迟般的疼痛。

我的胸口那么痛，比刚才被嫉妒灼烧时还痛，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恐慌。

如果我杀了她，如果她死了……我脑海中一冒出这样的想法，就恐惧的全身发颤。

我张了张口，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得逃避般节节败退，消失在树林里。

接下来的那一天，几乎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与其说我再想到底要不要爱她，倒不如说，我在想怎样才能不爱她。

然而，我一转头，她就在大树下，我一抬头，她微笑的面容就闪烁在阳光里，我一闭眼睛，她的一切就冲入了我的脑海。

每一次颓然的合眼，我觉得，我一张开眼睛就能看到她。每一次回头，我就觉得她就在转角处，脸上带着安静的微笑，眼眸清澈如水。

然而，一次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于是，我又妥协了。我回去找她，我看到柞木流凉拿着枪抵在她背后。

那一瞬间，铺垫了一天的平静化为了泡沫，我用最快地速度将她揽入怀中，抬手就要杀了他。

她又阻止了我。

“他要杀了你。”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她看着我，不说话，眼底的光像是月色一般柔和又凉彻，冰的我心寒。

她知道。

我看到她眼底的柔光，只是短短的一天，她和柞木流凉之间就拥有了这样的羁绊吗？

我那么愤怒，我那么难过。

但是我放下了枪。

我可以妥协，我能够忍受。只要我在她身边，我一切都可以忍受。

我看着她的双眸，笑了笑，我看到那双让人心醉眸子中自己的苍白。

我想说我爱你，却还怀着那最后一丝强撑着的骄傲。

我于是说：“如你所愿，夏琼。”

然而，明明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就这一个愿望，都有人要残忍地剥夺。

柞木流凉，我以为自己已经恨他到了极致，然而，当子弹穿过琼儿的胸膛时，我才明了，自己过去的恨有多稀薄。

胸口疼痛的几乎窒息，我都想把那颗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看看它到底为何会那么痛。

我把枪对准十号的头颅，我毁掉了自己的杀人限制，但是这无所谓。

如果她死了，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我只是遗憾，自己那可耻的自尊心。我还没告诉她……我那么那么爱她。

她活下来了，我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受了重大刺激的心脏一瞬放松，我竟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已经是她安详的面颊了。

我的心一瞬间温柔到无以复加，我想，等她张开眼睛时，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爱她。

然而，夏卿酒找到了我们。

我看的懂夏卿酒看她的眸光，他爱着她，每次他的眼睛转向她，眼底都会蹦射出火焰般的光芒。

那不是一个弟弟望向姐姐的光芒。

我沉默了，我悲哀地发现，爱情不仅让我妥协，不仅让我嫉妒，它还让我愈发自卑。

我那时想着，总有机会的。

然而，第三个游戏，我并没有跟她分到一组。

我一路找寻着她，我信任她的能力，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害怕。

在路上，我救了被困在楼梯结界里的柞木流凉。

我是恨着他，但是如果他死了，琼儿会伤心，想到这儿，我满腔的怒火恨意像是气球一样消失殆尽。

夏琼，我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两个可以轻而易举打破我一切原则的字。

我也看到了柞木流凉看我的眼神，他对我的恨不比我对他的少，尽管如此，在四号进攻他时，我还是拼尽全力和四号缠斗。

然而，冰凉的刀刃却来自身后。

我一瞬就明白了，四号想要我的人头，以赢得游戏，而他想要我的夏琼。

他不在意琼儿会不会难过，他可以抛弃一切，但他一定要得到她。

原来每个人的爱都不同，他的爱是癫狂与占有。

倒下时，我想了很多东西，都是关于她的。

我想，第一次见面时，她扶着窗沿，身后是一片星空，血迹斑斑的狼狈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光芒。那个时候，我该告诉她，你的眼睛很美。

可那时的我却没有发下心底掩藏在震惊下的感情。

后来重逢时，她对我笑，我应该告诉她，又遇到她，我那么高兴。

可那时的我不敢迈出第一步，我怕自己会万劫不复。

她呢喃着莫言的样子让我心头柔软，我该告诉她的，我可能喜欢上她了。

但是我不愿意承认。

第一次吵架后，我回去妥协，月色中的她很美，我该告诉她我爱她。

然而莫言可笑的骄傲不允许。

后来，当我终于放下自尊后，我却又开始害怕，她不爱我怎么办？知道我的感情，她会厌恶我吗？会离开我吗？

爱让一个人小心翼翼，让一个骄傲入骨的人卑微到尘埃里。

最后，到了如今，我终于放下一切包袱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血液迅速地流出我的身体，最后一刻，我突然听到了她惊慌的叫喊。

“莫言！”

我的心口一瞬被点亮，挣扎着想回头，却只得绝望地重重倒下。

我爱你，我在心底说。

最终还是出不出口啊，我想自嘲的笑笑，却恍然发现胸口的喜悦。

我多开心，看到你的笑，望入你的眼，听到你喊我莫言。

原来我已满心感激，我的琼儿，哪怕爱一个人那么难，可这么悲哀肮脏入尘埃的我，一生从未奢求过明媚温暖的阳光。

而你却奇迹一般，来到了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