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冬点醒了白香香请钢琴老师帮忙，白香香就一直想着如何跟她开口。周五的训练课一结束，白香香就套上运动裤。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慢慢悠悠地换鞋，磨蹭着不走。并不时地用余光瞅瞅钢琴老师。

当钢琴老师站起来合上盖子，准备拿起包离开时，白香香突然从地毯上窜了起来，奔向钢琴老师。

“王老师，我来帮你拿包，拿着包你锁门不方便。”白香香从王老师手里接过包，笑意盈盈地说道。

“好的，走吧。”王老师也不客气，笑着把包递给了白香香。

王老师是退休老师返聘的，65岁左右，两鬓斑白，但笑容可掬，对人和祥亲切，白香香很是喜欢她。

王老师一边锁门一边说道：“香香，你音乐的点找到了吗？”

“王老师，我正为这事愁苦着呢？我怎么才能听懂音乐的点呢？您教教我。”白香香苦着脸说道。

“其实不难，音乐它有规律，比如说二拍子的音乐，就是强、弱；强、弱；踩在强拍上就是踩到了点。”王老师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拍着拍子。

白香香一边学着王老师拍着拍子，一边问：“那预备拍呢？王老师。我怎么才能听懂预备拍，然后恰到好处地接上其他同学的动作？”

“预备拍也一样，你仔细听，预备拍要不是四拍：5、6、7、8；要不就是两个八拍，也是有规律的。”王老师温和地说，伸手又说：“到学校门口了，你回寝室吧，我去车站。”

“王老师，我正好去学校附近买点东西，顺路，王老师再陪我走一段，嘿嘿。”白香香走近王老师，一把搀住王老师的胳膊，甜甜地笑。

“这孩子，好吧。”王老师和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喜欢嘴巴甜的孩子。白香香从小就受母亲教育：做人要有礼貌。所以她养成了嘴巴勤快的好习惯，也因这点，白香香很讨老人的欢喜。

“香香，下周一的训练课，你早点来训练房，我也早点去，到时候我教你如何听节拍。”王老师的脸满是慈祥。

“真的吗？谢谢王老师，王老师你太好了。”白香香像小孩一样，一路跳跃着。

王老师看着高兴的手舞足蹈的白香香也笑得灿烂，整张脸像被熨斗烫过一样舒展服帖。

周一的专业课，白香香提前半个小时去了艺体房。白香香等了一会，王老师就来了，她远远地就说：“香香等多久了？语气中满是亲切和喜悦。”

“就一会，王老师。谢谢您。”白香香迎上去，接过王老师手里的包。

王老师很自然地把包递给了白香香，开门。白香香跟在王老师后面一直走到钢琴边。

王老师熟练地打开钢琴盖，坐下，开始弹奏。

王老师一边弹奏一边用头合着拍子。然后转身面向白香香：“香香，看我的脚，两拍子的音乐是最简单的，就是强弱；如果是三拍子的音乐，那就是强弱弱，强弱弱，三拍为一小节，起步肯定是踩在强拍上；如果是四拍子的音乐，那就是四拍为一小节，就是强弱，次强次弱，起跳踩在强拍上。基本的规律就这些。”

白香香睁大眼睛，觉得王老师可以把天书一样的音乐分解的这么简单，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感激涕零。

她张了张嘴巴，有些结巴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对呀！不信，我们试试，我来弹，你来做动作。”王老师的声音异常柔和。

“好，王老师。”白香香整了整体操服，拉了拉艺体半截鞋，摆好芭蕾一位的准备动作。

音乐响起，白香香做了个波尔卡加鹿跳。突然，白香香觉得音乐的旋律变了，对了对了，是三拍子。白香香又跳起了华尔兹。

音乐停了，响起了王老师清脆的鼓掌声。“香香，你真聪明，悟性很高，一教就会。就这样踩音乐，记住了。一个旋律一个小节，动作根据音乐来编排。但基本拍会听了，其他的都是这个规律，也就都会听了。”王老师站起来说道。

“谢谢王老师，你救了我！”白香香跑过去，挽住王老师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同时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王老师。

“嘴甜不吃亏呀！”王老师笑着用手指轻轻戳戳白香香白净光滑的额头。

“吆，今天你来这么早呀！”丁亚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恩，丁老师好。”白香香转过身连忙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在嘴角凝固。

“白香香，你基础差，是要比别的同学更刻苦才行。”丁亚兰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丁老师，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白香香垂下眼帘说道。

“来，集合。”此时其他同学也都来了，丁亚兰准备上课。

简单的韧带拉伸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地面练习。和以往一样，丁亚兰让金花排第一，白香香排最后。四位同学不停地从2点跳到6点，再从4点跳到8点，谁接不上谁就会挨骂。

意外地，白香香这次没有挨骂，她竟然踩到了音乐的点。白香香的脸因兴奋而绯红，她欢悦地从这头跳到那头，觉得音乐是如此的美妙。而王老师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白香香的心在音乐里变得柔如蚕丝。她甚至看到了林晓微笑的目光，闻到了冰雪融化的春意。

“白香香，今天你开窍了？”丁亚兰对白香香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要谢谢王老师，是她老人家教我的。”白香香红着脸如实交代，掩饰不住的兴奋。

“恩，还得继续加油！四套成套动作不简单，想顺利通过会听音乐只是一方面；还要能够非常流畅优美地呈现动作。”丁亚兰的脸上难得一见的温和。

“知道了，丁老师，谢谢教导。”白香香由衷地感激，第一次觉得丁亚兰没那么可怕。

晚上，白香香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并拉起了蚊帐，她最怕蚊子，不知是因为皮肤细嫩还是对蚊子不服，反正被蚊子一咬，又肿又痒，难受的不得了。白香香虽来自农村，但她对蚊子和苍蝇的害怕程度比城里人还深刻。

何向月也躺在床上看武打小说，赵小菊忙着和健美操系的孙辉谈恋爱，金花每晚都有约，忙的不亦乐乎。

突然有人敲门：“有人在吗？”一位女孩清脆的声音。

“在，进来。”白香香的床靠近门口，她微微起身对着半关着的门说道。

“白香香在吗？你的信。就写了体操系，没写信箱，所以寄到体操系办公室了，是指导员石玲莉叫我转交给你的。”进门的是生活委员健美操专业的俞静怡。

“哦，谢谢谢谢。”白香香连忙撩开蚊帐起来，连声道谢，并不自觉地红了脸。她隐隐地感觉一定是林晓的信。

“不谢。走了奥。”俞静怡笑着离开。

“恩，再见。”白香香送到门口，轻轻关上门。躲进蚊帐，拿起信封一看，心跳即刻加速。

再熟悉不过的字，一眼就认出：刚劲又不失清雅。字如其人，白香香觉得林晓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内敛、清秀。

白香香拼住呼吸，轻轻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慢慢地铺开。一股袭人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信纸的四周还留有水滴的痕迹，那是香水洒过的痕迹？还是林晓伤心的泪水留下的？

白香香的心为之一颤，没想到如此一本正经的林晓居然也采用了当时非常流行的情书上洒香水的方法：香水，相思的谐音。

林晓的信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深情和缠绵，让白香香的心为之一暖。

“亲爱的香香：见信好！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依然还没收到你的信。

不知寄到你家里的信收到没有？9月1日开学以来每个星期都给你家寄信，想着你每个周末回家都会看到信，就如我在你身边一样。

去找过陈冬两次，第一次找他时他说你们还没开学，第二次找他时他说你不许他告诉我具体的班级信箱。

记得以前你总是写信鼓励我，使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感觉每天都充满斗志。你就像我心中的太阳，照亮我的心路。

可如今，寄给你的信石沉大海，不知你为何不给我回信？毛衣织的怎么样了？那是你第一次给我织毛衣，我特别喜欢，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毛衣已经织好了。对于我来说这毛衣是你爱我的见证。

香香，特别想你，想你的一切。寝室里室友聊起女友时我特别想你，好想跑到体院去找你，但又怕你不理我，所以终究不敢冒然去找你。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的人憔悴。香香，我爱你，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爱你的林晓于1993、11、19”

当信读完，白香香的心不免充满失望：她多么希望林晓能为那天所说的话有个合理的解释，但家里的信没有，这封信上也没有。他只是一味地问她为何不给他回信？难道他不知道他曾经郑重说的那些话是多么的伤人？多么的残忍！那些话残酷地粉碎了一位少女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也破灭了一位女孩的公主梦。

白香香不明白林晓为何前后的态度如此不一致？她更不明白林晓为何在她最憧憬和他在一起时却莫名其妙地说些伤及自尊甚至不可逾越的话，而在这之后又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所有的信里都只字未提他说那些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或者他只是随口一提？白香香找不到答案，也无法理解。但她又不敢问，更不愿意问。

白香香慢慢地躺下，闭上眼睛，轻轻地抚摸着心口。泪从眼角不停地滑落。

转眼又到了可以回家的日子，白香香和何向月两人结伴回家，到了陆家嘴两人分道扬镳，白香香乘大巴士回奉贤太白，何向月就在陆家嘴附近。

白香香刚挤上大巴士，就听到有人喊：“白香香，怎么会是你？”

白香香随声而望，看到大巴士右侧的第三个座位上坐着他原来高中的男同学：程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