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或是死亡，是一个问题。
苏宇儿听着他的故事，想到了这句话。眼前的血魔毫不顾忌地说出那些憋在心里的秘密，无非就是因为苏宇儿年纪小，不可能经历十几年前那风云的乱世。谁知道，苏宇儿和他一样都是那个故事的主人公。
血魔又喝了一大口酒，这次我不划船了，直愣愣躺在船上，继续他的故事。
……
他又杀人了，没有杀边境的那些蛮子，而是自己的同胞。满脑子的悔恨让他没有离开案发地点，再一次碰到了皇帝。
皇帝就问他：“你愿意去边疆么？边疆有大战。”
他点了点头。
去了边疆，那里看似荒无人烟，其实都是潜伏的杀手。他的能力对这些潜伏的人说，简直是克星，直到功高盖主。皇帝于是赐给他这副镣铐。这是恩赐？他迫不得已收下。
卸甲归田，到了这里。
……
苏宇儿紧握着双手，双目微红，但却生不出来恨意，仿佛前世自己知道了真相后，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是他今生今世这一刻，他有能力，杀了眼前的人。
杀了眼前可怜的人。
船夫没有注意到苏宇儿的变化，说：“你知道塞外侯么？我就是。”说完哈哈大笑。
苏宇儿原本躁动的身体也停了下来，变得寒冷。
当年以一己之力，独身攻破千军万马。这样的功绩，没人敢忘。
远处传来几个人嘲笑的声音：“你看那个疯老头，又给别人讲故事呢。说什么自己是塞外侯？我还是王爷呢！”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
老头站起来，朝着他们大吼：“你们懂什么？什么也不懂！”把喝到一半的酒扔了出去。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笑后人走茶凉，寂寥无比。
老人呜呜哭了起来。
其实对于苏宇儿来说，他的仇人并不是眼前这位可怜的老人，而是那位贵妃娘娘。可是他却是白羽的仇人，他也是威名赫赫的塞外侯。
最主要的是，苏宇儿不敢动手，因为他脚上的链子。那种让符文惧怕的东西，他怎么敢？被界石吓怕了的他，找了那么多借口，不就是为了不去触碰眼前这个强大的老人么？
可是他不甘心啊。白羽日思夜想的仇人就在他眼前，他唯一的亲人的仇人就在他眼前，他无动于衷。
冤冤相报何时了？
都是借口。
……
欧阳冰拉着马车，高声呼喊：“谁要马车啊，低价出售。”
吼完之后，虽然街上热闹非凡，但马车周围连问价格的人也没有。欧阳冰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小声问似乎愁眉苦脸的徐睿。“为什么没人买？”
徐睿满脑子都是苏鱼儿的身份。忽然欧阳冰询问，他莫名吓一跳，道：“啊？”
“我说，为什么没人买马车！”
看着欧阳冰气鼓鼓的脸，徐睿有点心疼，道：“这里水路比陆路多，大部分人都在使用船，而且，这里的农民如果要养马的话，那是一份不小的开销。”他摸了摸马头，马也很和善地吐着气。徐睿忽然舍不得这一匹跟了他一路的伙伴。
等等，徐睿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是个刺客，他的感情也太多了吧。
感情多是坏事么？
“那船怎么办，我很想坐船啊。”
“先在这里等宇儿哥哥的，他说不定等会找到客栈，那里人多，会有人需要马匹。”
欧阳冰一屁股坐在马车旁，颓废地说：“明明等了好久，他这人办事也太慢了吧。”
……
苏宇儿还是不愿意放弃把血魔放走，他邀请血魔去吃饭，顺便找到客栈。
“大叔，我特别爱听你的故事，要不我请你吃饭，我还有同伴，他们也肯定对你的故事很有兴趣，我能带他们一起来么？”话说得牵强无比。
船夫听出来言外之意，道：“小伙子，你若想带我去见什么官府，你就想错了，官府是不会管我的。”
“我只是想听故事啊。”
“我这老头子难不成还听不出你言外之意么？”
“那您老人家怕什么？既然是塞外侯，还怕我这个毛头小子做出一些出格事？”苏宇儿微笑道，“故事很精彩，我也相信那些东西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你又何必担心呢？”
“担心什么？”
“你忘了你说的话了么，皇帝都不能杀死你，我怎么可能杀死你？”
“可是他却能禁锢我的自由！”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我想，应该没人听你的故事，我叫几个伙伴一起做你的听众，如何？”
“小伙子，当年的事，你若再打听，或许，离死亡也不远了。”
苏宇儿不说话了。
老人拿起竹蒿，向前划船。
“老人家，您就真愿意让当年的事就那样变成秘密？”苏宇儿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但血魔说的故事很正面，就像一个励志小说，当年欧阳老爷子站在风家的立场，如今血魔站在他的立场，说的同一件事，他们却说得不一样。那么这件事根本没完。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
塞外侯有什么经历？苏宇儿想到，除了他面对蛮人一往无前以外，似乎没有什么了，但他却说自己功高盖主？战功赫赫之辈，按理说，皇帝应该重用啊。
既然他如此强大，又为什么在这里宣扬自己的故事，听另外几船的船夫的嘲笑，就能明白，血魔，或者说这个塞外侯一直在说自己的故事。为什么？让人们知道又能如何？
全是谜团。更不能杀他了。
又是借口。
苏宇儿恨恨想到。
一刀把他劈了，就算他知道秘密，就算他了解当年之事，那又如何，就让它成为谜又如何？
“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说了，你也不能怎么样。”
“您这样大肆地宣扬自己的故事，不就是为了等待有人解救你么，我是欧阳家的弟子，和欧阳家的圣女很是交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东西打动我家老爷子，说不定他会出手的。”苏宇儿斟酌后开口。
“欧阳锋连我都打不过，有什么用？”
竹蒿划出一圈圈涟漪。
苏宇儿看到了血魔眼里的戏谑的神色。苏宇儿发现自己，好像被这个人带入一个风波里，而这个风波是他自己跳回来而且不愿意出去的风波。
血魔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做，就编了一个故事，加了点感情。
他在这里一直等待苏宇儿这样的人，今天，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