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师杰，你没想过要改变吗？”
“被人冤枉你都当理所应当的是吗？”
车师杰满不在乎道：“反正以前也有做过这种事没被抓住把柄的时候，这次……这次就当补了以前欠的呗。”
“那不一样啊！以前是以前，这次是这次！”
周泗新突然安静下来，她好像总是有这样把两个人都搞得一时无话的本事。车师杰在尽头那处墙根下，平静无波无悲无喜，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周泗新没由来一阵心悸，告辞道：“我，我又说多了。”
“我先走了，你早点回来上课。”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踏着靴子小步小步地跑回。这天的情景跟周六那天相似极了，唯一不同的是，车师杰没追上来。
……
第三节课，车师杰没回教室，叫着冯若贤在校园里找了一处凉亭，两个人在凉亭下的石桌下坐着，在零度的冷空气里对面吃雪糕。
“卧槽车总你脑子里缺点东西吗？哎呦，冻得老子屁股疼。”冯若贤冻得上下牙哆哆嗦嗦：“叫老子下来干嘛，老子要学习，学习，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行了。冯若贤，你老实交代吧，周六你在食堂都干了什么。”
冯若贤露出挤眉弄眼的为难神色，表情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和“卧槽你怎么可能知道”之间游移不定。
“你也不用编了，实话告诉你，你爹我结结实实替你背了回黑锅。”
冯若贤傻眼了，继而他脑子里闪现出无数车师杰一头雾水地替他在办公室挨训的画面，想到这里他突然喷出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若贤笑得要喘不上气，他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来，勉强自己说：“武云封他们今天早自习就被带走了，下了第二节课，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才告诉我，倒是挺讲义气没把我供出来。诶，你遇见他们没有？我记得他们好像没提起你啊。”
“真去校长那里还好，我他妈被级部主任带走了。”
冯若贤幸灾乐祸地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车总，车总真的，难为你替我背锅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老瘤子他没怎么难为你吧？”
他才意识到车师杰周末什么时候去过学校？冯若贤表情古怪道：“他怎么把你揪出来的？”
“操他妈。这老变态他查的监控。”
“卧槽！！！那我跑不了啊！早晚的事啊！”冯若贤脸上是与他的语气极度不匹的优哉游哉，说着又咬了一口雪糕，冻得浑身一激灵：“爽！爽啊！”
“放心，你不说就查不出你。你溜出去的那段时间，学校断电了，监控没拍上。”
“卧槽！！”冯若贤看鬼一样看着对面的人：“难不成……你你你——你周六来学校了？”
车师杰也不出声，就当默许。
“我们车都要开始努力学习了吗！那句话她怎么写的来着？只要我们拥有目标并坚持去行，就会有蝴蝶羽化的力量，让坚持与努力化作自己的一双翅膀，相携在广袤的天空中颉颃……”
“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去级部主任办公室揭发你。”车师杰听得想堵耳朵，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把冯若贤叫下来听他无休无止的精神污染。“你能不能别天天把她作文念给我听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那可不行，这是我这辈子背过的唯一一篇作文。你是不知道，这回语文考试，我作文啥几把都没写，就把我背会的几句写上了。我那字你也知道，写的跟狗爬似的。结果你猜猜，我作文考了多少分？”
车师杰还没开口，冯若贤就迫不及待地炫耀道：“老子考了三十五哈哈哈哈！你考过这么高吗，没有吧，没有吧？”
“你能有点出息吗。”
“你才！车师杰，看不出来啊，你盯上人家两个月最近终于开始行动了？”
车师杰隔着一张桌子抬腿去蹬冯若贤：“你不要乱说，谁谁谁盯上了——”
冯若贤一惊一乍跳起来躲：“嘿嘿嘿，我上节课没写作业被数学老师叫出去罚站，在走廊窗户上看见的。我们车终于开窍了，爸爸表示非常的欣慰。”
冯若贤记得，他们是在高一年级的开学典礼上注意到那个女生的。
这样的开学典礼他们两个已经是第三次参加，早没了新意。之前，他们这些全年级有名的混日子的几个人全程窝在班级的最后，一人一句地接主席台上发言人的话，或是看到在主席台上有出格举止的人率先带头起哄。借此打发一个无聊的下午。
那天车师杰没有加入他们，脸上盖了本杂志，躺在操场的球场草皮上睡觉。
女生上台引起了主席台下很大一阵骚动，各式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表彰开始，前十名同学从校领导手中接过自己的奖状和奖品，骚动才渐渐平息下去。
接下来是全级第一发表演讲。冯若贤他们几个兴致空前高涨，使劲推睡在地上的车师杰：“你快起来看看我们的全级第一！不看后悔！”
杂志从他脸上滑下去，眼前白光霎时闪现。车师杰醒了，十分不耐地坐起来，往主席台上看了一眼。
当时他看到的画面是主席台上的女生站上了一个板凳，只是模模糊糊一个身影，加上女生没有开口演讲，他并未入心，很快又重新躺下，把杂志盖在脸上。
冯若贤他们一直在对女生的长相穿着评头论足，至于她演讲的什么内容，他们却一句都没入心。他们很是新鲜，女生显然颠覆了他们对学霸的认知。
谁都没想到，女生的演讲快到尾声时，车师杰突然坐了起来，问：“她叫什么？”
一群人谁都没记住，面面相觑。
高一其他人不了解他们车总，以为车师杰也觉得新鲜，问问名字没什么大不了的。冯若贤却是吃了一惊，别人不了解，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们这些人因为家里有钱，各个年级人脉也广，对女生总是比普通男生多一两分优越感和十成十的自信，平时撩妹大法好，女朋友更是谈过不少。可是车师杰不一样，他什么时候主动打听过女生的名字？
冯若贤为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基友可谓劳心劳力跑前跑后。四处打听她的名字班级，那天离得太远，看不清真切的相貌来，车师杰又不准他偷拍女生照片，自那之后他就常常流连于学校布告栏。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次月考之后布告栏张出了前五十的照片，冯若贤立刻用手机拍了给车师杰发过去。
顺便那次考试，高一年级的优秀作文印了发到各班，冯若贤一看上面熟悉的名字就乐了。天天扒着那篇作文看，看得几乎能背的七七八八，一看到车师杰就拿出来臊他。
第四节课两人逃课去操场，跟着高三这节上体育课的人打篮球，刚好碰到周六参与了食堂滋事事件的几个人。冯若贤劫后余生，喜悦得难以复加，当即嚷嚷着周末要请大家吃饭。
说着，高二练健美操的几个女生收拾好东西从体育馆出来，走向这边。
车师杰有些近视看不清。待那一群人走近，他才看清几个女生簇拥着一个身材高挑、面色稍冷的女生。
为首的女生冷着一张脸，递给冯若贤一瓶矿泉水。
冯若贤傻笑，半天才伸手接。女生都在他们这群人的起哄声里走远了，他才对着背影大声喊谢谢。
女生已经走出了操场，冯若贤才从呆傻状态恢复过来，他的脸都要笑裂了：“我女神给我送水了哈哈哈，还是温的！温的！”
其他人不明白状况：“冯冯你的女神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以前不是那个高一的第一嘛？”
“换人了换人了！人家大佬太优秀了，高攀不起。”
众人笑：“我怎么觉得这个你也高攀不起。”
话题很快从冯若贤的新女神转移到了吃饭上。车师杰也不知道自己闹什么情绪，突然就觉得烦，轻声敷衍：“周末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别呀车总，冯冯主要就是请你。你替他背这么大一黑锅，劳苦功高，你才应该多吃点。”
“不了，我周六借我姐夫的车出去浪一浪，你们玩好。”
说完，车师杰转身就走。
“车总你去哪？”
“我去给自己找点乐子。”
车师杰所说的找乐子，就是去校长办公室做客一番。
车师杰有时候在学校里游逛没事情做，也会在办公楼一楼的校长办公室门口，猛一阵敲门。不过一中的校长平时不在办公室里，门锁着他也进不去。今天情况略有不同，校长前两节课才开始处理周六食堂的事情，这时候应该也没走。
门没锁，车师杰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校长戴着眼镜在看书，看的太入迷，车师杰进门他都没有察觉。直到车师杰敲了敲他的办公桌，他才回过神来，合上书：“……吓我一跳，车师杰啊，你怎么来了？”
车师杰冷哼：“来告你的好级部主任一状。”
“哦，你是说周六的事。”
“他冤枉我。那么掉价的事，我什么时候做过？”
校长火气上窜：“你怎么不瞧瞧你自己？你要是真能安下心来学习，你级部主任他会怀疑你？”
“我不学习他就能随便怀疑我？”
“你……”校长一时被他堵得无话，叹口气道：“车师杰，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学习吗？当年你爸就是从一中出来的，我们是同班同学。你不给他长脸，起码也别给他丢这么大人。”
校长跟车师杰打了三年交道，混都混熟了，更别说还有跟车师杰父亲的一层关系在里面。对上车师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奇怪得很，车师杰小时候，同学聚会他爸把他也带去，那时候他虽然也皮的不行，一刻也坐不住，起码也没长歪成这样……
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尽管已经离开教师岗位，每次看到车师杰他还是有些痛心的。
“我学，我当然学，谁说我不学？”车师杰道：“不过我在十八班学不下去，旁边的人上课睡觉影响我听课。”
校长扶额，早上处理食堂的事件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这次事件性质已经算是比较恶劣，现场一群人十分混乱，厨师不知是误伤还是故意的，总之挂了彩。闹事学生的情况他们不是不知道，都是冯若贤那样的纨绔公子哥，说起来容易其实根本不好处理。这回又来了个存心捣乱的车师杰……
他疲惫道：“……我跟你班主任说一声，把你调到前排。”
“别，千万别。前排人上课太认真，没人理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车师杰装模作样地想了一番，吐出了四个字：“我要调班。”
校长对这个学生真的是无话可说，一脸无奈地妥协道：“只要你好好学习，不再到处惹事，调班也不是不行。你想去几班？”
“我对每个班都不怎么了解。所以……”
“校长，你让我每个班待一天体验一下生活吧。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我适合哪个班？”
校长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你爱干嘛干嘛吧，还有什么事吗？”
车师杰厚着脸皮：“然后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让冯若贤跟我一起走。”
校长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车师杰已经是脸皮很厚，冯若贤直接是没皮没脸：“胡闹！你自己调你的，关别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