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出那句话之后，顾亦明的心隐隐作痛。他仿佛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问他：“你成全了他们，谁来成全你？沈唯双若是真的出了事，你能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顾亦明看着此刻拥抱在怀里真真切切存在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乖乖地依在他的怀里，不吵不闹，也不会说出令他愤怒的话语。

她若出了意外，天上地下他都陪她去。生生世世。

云苓看着顾亦明眸中的缱绻，那种溺人的柔情与他的性格完全不符，却也正因为这样才会让他显得真实不造作。

“与其说找顾阁主要千年寒霜与阳生体的血是条件，倒不如说它们是救沈唯双必需之物。”云苓见他迟迟不语便出声说道，“如若顾阁主不愿，本座离去便是......”

“本尊全都可以提供。”顾亦明冷漠的声音切断了她所有的后话，“只要你能救她。”

“本座绝无虚言。”

“莫辰——”

“属下在——”莫辰迅速出现在他的身前。莫辰正想着阁主为何派自己妹妹莫晚去往紫珩山而不是派自己这个更了解的属下前去，现在看来原是阁主仍有令下达。

只是当莫辰看到阁主抱着的女子，莫辰的脸上同样划过一抹难看之色。

他不希望阁主因任何人或事受到连累。更何况，还是这个女人，这个叛徒。但他这一次绝不敢再在阁主面前多言了，阁主的逆鳞他上次触过，就不会去做第二回。

“替本尊整顿好将军府，在本尊没来之前不许让任何人出入将军府，即便是皇上来了也不可。”

即便陈统领不逃，守卫军的人迟迟没有回去复命，皇帝也会派人来查看情况。

“是。”

顾亦明再次侧头看向云苓，“云掌门，随本尊来吧。”

而顾亦明抱着沈唯双去往的方向，正是城北谪仙居。

短短两日，京城人都听说了孟良左神医搬离城北谪仙居的消息。众人惋惜神医匿迹的同时，京城里各大医馆也得以恢复往昔正常的状态。

世间少了一个神医，但是对顾亦明而言，只要孟良左仍身在凌幽阁为凌幽阁效力，孟良左是否出现在世人眼前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顾亦明与云苓，一个是凌幽阁阁主一个是云飞渊掌门，二人轻功自然是非常人所能及，即便是千里马的迅疾也难以相比。

谪仙居门外乌鸦在上空盘旋鸣叫发出难听的声音，金策同往常一样坐在大门口读着师傅赠予他的医书，这样安静无人打扰的日子他曾向往了许久，只是现在难得实现了心中愿望，不见了门外长长排队看病的队伍，也听不到人们等候时喧哗谈论的大事，也不再因患者们的痛苦与悲伤而失魂甚至内心感到恐惧万分。这样的生活，反而让他无法适应了。

金策不知道师傅最近经历了什么。但是那一日，师傅突然对自己说——

“医人不离居，离居不医人。金策，你可还记得为师行医数年立下这条规矩的缘由？”

“徒儿记得师傅说过，救人不为功名利禄，也不为名扬天下，救与不救全在一念之间。师傅想救的，阎王爷也带不走；不想救的......皇帝也留不住。”

“很好。这些医书为师将它们赠予你，书里记载的大小病症行医之术会对你有所帮助。”

“师傅？”

“金策，你这么小便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将来必成大器，也算是为师后继有人了。此生，我不会再以一个神医的身份活在世上。”

孟良左轻笑着，那是金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在他的印象里，师傅总喜欢这样笑，他说不上来这笑容有多么奇怪，但他总是能感觉到师傅笑容背后隐藏的苦涩。

金策不敢妄加揣测师傅，毕竟自己不过是舞勺之年，说到底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而已。

然而他没想到，师傅真的就这么容易地放下了一切，除了一堆医书和这个如今空荡荡的大宅院还有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其余的师傅什么也没有留下。

顾亦明来到谪仙居时，金策正盯着手上的医书发呆，书上的内容再吸引人，金策也看不进去分毫。听到有人来了的动静，金策欣喜地抬起头，下一刻眼睛里满是失望。

不是师傅。

看着来者抱着一名女子和另外一名女子朝自己走来，金策以为他们是不知道消息来寻师傅行医问药的，他轻咳一声道，“抱歉，孟神医已不再为人治病了。”

“我知道。”顾亦明看着眼前个子只到自己胸前的男孩。顾亦明能从男孩的眼里看出这个年纪应有的心高气傲，但他又能很好地将这份急躁收敛把控不再聚。

孟良左真的很会挑人，这个徒儿没有让自己失望。

“那你们是来......”

金策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进谪仙居。”

云苓嫌弃地望着天空盘旋的乌鸦。这里环境虽好，阴气太重，实在不适合人居住。她将目光放回金策身上。

顾阁主竟对一个小男孩感兴趣？

“我是不会让你们进去的。”金策轻哼一声，将手中原本半合的书打开，装作一副低头认真阅读的模样。

既然要进去，为何要与一个小孩子浪费口舌？云苓心想着。她看得出这个孩子并不认识顾亦明也不知晓顾亦明的身份，而顾亦明也并不想对这个孩子下手，那么这孩子对凌幽阁一定是有用之人了。

有凌幽阁作为后盾，也不知道是男孩的幸运还是不幸。

云苓抬手劈向金策后颈，金策晕厥倒地，手中的书掉落在一旁，风吹动着书页。

“既然顾阁主不想动手，本座代劳。”云苓下手不重，她绕过金策的身体走进去。顾亦明知道云苓不会乱开，他轻轻摇摇头，同样绕开他走进谪仙居。

他们的确不是来找孟良左行医问药的，至于孟良左的行踪，顾亦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云苓跟着顾亦明穿过前院绕过大厅来到后屋，她看着他直接走进屋内。

“你这......”

直接闯入别人的屋子很不好吧。

但当她看到顾亦明转动屋内书架上的花盆，书架缓缓侧挪露出后面巨大的道口，云苓明白了他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