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流风，你在干嘛？”

客栈二楼房间里，一扇窗户敞开着缝隙，清风徐徐而入，临街上嘈杂热闹的人声也是不绝于耳。

一人透过窗口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来往走过的行人，随手将一株花叶，一片片从茎上撕扯下来，靠在桌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左然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半笑着摇摇头。

还未到正午时分，整个人已是懒洋洋的不愿动弹，左然没事总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他却是没有左然此时的那份安然，再一开口，连话里也是懒洋洋的。

“这都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这些花花草草，我是还要吃多久啊？”

不情愿却也满是无奈，才说着话，张口将一片叶子咬进了嘴里，青涩的草味散开在嘴里，算不上难以下咽，却着实好吃不到哪里去。

几日来每每要吃饭时，左然就会拿了这些奇怪的东西来，只得好生吃下去，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多久。也不知左然是否被问得烦了，这次总算好心给了他一个回答，

“进去雾蒙谷那一趟，我们身上都沾了不少毒性，尤其是你。而且你不常与毒性之物打交道，这几日是要靠它们好生清理一下身体，也就这两日了，你别急。”

几天前的一行总算是有所收获，对于那个奇怪的地方左然也是一直感兴趣的很，只是回来后的这几天却是平静下来，也没再提起那个地方的事情，更是一副好像事不关己全然忘了的模样。

如今既然自己身上的毒性也快清理干净了，不由好奇左然接下来会有如何打算，这时倒可以先询问一番，“那你打算何时再探雾蒙谷？”

“还是先放放吧，”话音一顿，正对上原流风看过来的视线，终究是是想了想方才继续，“我们喝下的竹叶青药性残留可有月余，加之之前入谷的影响，总是还要避开些时日。”

“再者，我们虽然是发现了那处隐秘之地，但到底我们也早被人窥探了行踪。他暗我明，这次恐怕等不到我们再去自找麻烦，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这倒也是，反正那处山谷也不会长腿跑了。”

这话答得轻松，左然抬眼静看着正闲散坐在自己对面那人，默默出神了半晌，才悠悠对着风圣开口。

“那天那个留下血迹，悄悄除去了几条毒蛇的人究竟是谁？还真让人奇怪啊，是谁会在暗中帮你？”

“帮我？”随着左然最后的话重复了一声，对此的质疑倒也在一副玩笑的面容上十分明显。

“为什么一定是帮我，那里的一切无不与毒有关，发现异样找到那个地方的人也都是你，我不过就是随行而已。有你这堂堂的毒君在，怎么事情反而倒落在我头上了，你这话怎么听都不合理啊。”

“因为不会是我，所以肯定就是你了。再说之前的竹叶青酒，不也是有人找上门特意给你准备的，我不过是不小心跟着沾光了而已，再说有人襄助这样的好事，你有什么好推辞的？”

左然的话说得一本正经，听来也还有几分道理，一旁的人却是不以为意，起身懒洋洋地舒展了下筋骨，然后淡淡一笑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左然。

“这话可就难说了，世上最难得莫过清净，旁者是祸是福还真说不定。不然我们可以来打个赌，看看那人究竟是因谁出手的。”

“赌注？”

“就以一件事情为注，不管是谁输了，输的人都要应下赢家说的一件事情，可不能反悔。”

左然难得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终究是应下了。于原流风而言，这也算是寂寥中找的一个乐子，只是说起了这赌约，他倒一下子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也是关于左然的。

“其实我之前还同别人打过一个赌，赌约便是看谁能将你从那药庐里带出来，结果还是我赢了。”

听原流风这样说，左然倒是冷冷抬头看了一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一向平静的话音里倒是多了分情绪。

“你说的那人是空余柳吧，也就他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不知道我是不是和你们待久了，也变得如此无聊。不过既然是你赢了，那他这次输了些什么给你？”

“头发。”

一个过分简单的回答，这回左然倒是愣愣地盯着原流风半晌，一脸难以相信的样子，“头发？他给你他的头发了？”

“还没有，不过既然是他欠下的，早晚是要还的。”原流风这话说得肯定，但此时的左然倒没了方才那激动的模样，已然对这样的回答冷淡了起来。

“既然你还未得手，那倒也未必。他最宝贝的就是那三千烦恼丝了，否则人人嫉于，单单是那数不清的红颜知己，他便早成个光头和尚了，哪还轮得到你。”

“就是他越宝贝，才会让人更想得了来，谁让他交情不少还一番风流四处勾人的，终究是作茧自缚落在我手里了。”

想到某人一定是捏着自己头发一脸小气的样子，他便忍不住要笑出来，左然虽然对此没抱多大希望，但心里到底也还是乐于看见事成的那一天。

“若你真的得手了，可得告诉我一声，也让我跟着高兴一下，毕竟这里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说起来要不是他整日里跑来烦我，还总是带些莫名其妙的人让我医治，我也不会跟着你跑出来，他输了与你的赌约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左然话中的情景，听来似乎就在眼前，不过向来能让情圣都没奈何的人倒是不多。即便是像左然这样看来冷淡难以亲近的性格，也难逃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倒是自己跟着捡了个便宜，赢了一局。

“确实，敢把你这毒君当成大夫使唤的，也就他了。你权当是有人试药了，白白送上门总好过你自己动手出去找了。”

因着此时不知是在何处逍遥的人玩笑了一句，话音方落，正听见门外响起叩门的声音，便走到门前顺手开了房门，只见客栈楼下的一个伙计正笑笑地站在那里。

“有事吗？”

“这位爷，不好意思打扰了。刚才有人在柜台上留了一封信，让我们转交给这间房里的客人，您就收一下吧。”

说话的人伸手便将一封信笺递到了眼前，信封上干干净净并无一字一迹，单就这样看也不知这信是何人为了何事而来。

那伙计还站在门口看着他左右端量着手上的信封，也是一副跟着好奇的样子。他便就笑笑，先打发这人离开了，“麻烦小哥了，你先去忙吧。”

“好嘞，有事儿您招呼。”

送信的人撂下一句惯有的客套话，便转身下楼去了，他然后便关了房门重回窗边坐下，不明来意的信封正被他随手搁在了桌上。

左然看他并不急着打开的样子，便亲自动手将这信拆开了，信笺内一张纸被展平打开摊放在桌上，两人一时看着白纸上的寥寥数语，并未署名，却是只表明了意图。

“明日午时，西郊半山凉亭……有人要请我们喝茶呀，看来也许是你说的麻烦到了。”

看过信上的内容，这无名之人的邀请，倒似乎正对了之前左然说的话，安稳静坐却也自有人找上门来。

只是左然这时倒不似原流风这般，仍看着这信不知又是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开口，“送信的人并未说是给谁，信中内容也并未言明，要不是麻烦到了，可能就是我们赌的那人出现了。”

“不管是敌是友，静待明日吧。”

日沉日落，日升日出，昼夜半晌的功夫倒也短暂。

迟些吃了早饭，两人便安步当车，趁着晴明爽朗的天气，往郊外的方向闲晃了过去，一直行至郊外半山的那处凉亭前。时候尚早，也还未到约定的正午之时。

亭中的石桌上，袅袅水汽熏蒸开来，从炉上煨着的一只茶壶里悠悠散开，淡淡蒸腾出茶香飘散，和着半山上的清新之气，倒是怡人。

此时的亭中空无一人，只有茶正煮在壶里，看过一眼桌上备着的三只茶杯，两人相视一望倒也无语，继而各自坐了下来，围守着眼前的茶香，等着邀约之人到来。

壶中茶水阵阵沸腾着，原流风伸手为自己和身边人满上了杯中的茶水，杯沿才碰上唇边却是又放了下来，转眼看向正品着茶香的左然，“这茶没有什么无毒之毒吧？”

一脸悠然静坐于一旁的人，听了这话不由一愣，却是噙着笑意，看向此时还举着茶杯的原流风，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风圣何时变得这般小心了，倒不像你。”

“唉，麻烦太多不得不防，原以为有大名鼎鼎的毒君在身边，中毒什么的必然不会发生，哪知你偏爱看人中了毒才要去解。亏得你从不说谎，我总要先问一句才能安心啊，省得还要再吃上不知多久的花花草草去解毒，难受的很。”

原流风这话笑着说完，身旁那人不由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茶浓香甘醇，越煮越香，安心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