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定与罗孽已经对过一掌。

清风。落日。这是一片巨大的原野。

南宫定朗声笑道：“江湖上关于你我的传言已经很多。”

罗孽道：“是已经太多。”

这是两人第一次交手，只对了一掌。

是你死我活的较量，更是惺惺相惜的敬重。

南宫定其实早已经知道，七叶雪莲并不在罗孽身上，他跟他对掌，纯粹是为着试探对方的武功。

这一次二人相遇，也是偶然得很。

罗孽是准备出海，而南宫定则是从海上归来，他不问罗孽为什么要出海，罗孽也不问他。

南宫定只道：“我听说，罗阁主为这七叶雪莲，已奔走多年。”

罗孽道：“不错。”

南宫定道：“罗阁主心底的那个人，一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罗孽目光投向苍茫的远方，原野的尽头，海天相接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南宫定道：“罗阁主眼底如此悲伤，现在我终于相信，七叶雪莲并不在你手上。”

罗孽道：“谢谢。”

现在整个天下，无论朝野或江湖，恐怕没人会相信七叶雪莲不在他手上，除了南宫定。

可是，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呢？

南宫定也道：“可是，七叶雪莲到底是落在谁的手里了呢？”

罗孽道：“一个黑衣人。”

南宫定道：“这么说来，罗阁主是已经有线索了？”

罗孽颓然道：“没有。我只见过那个人的背影。”

南宫定略为失望，又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我卓兄弟是遭了那黑衣人的毒手了？”

罗孽摇头，神情极为困惑。

南宫定道：“难道不是？”

南宫定也很困惑了。

罗孽道：“卓浪是自杀的。”

南宫定道：“不可能！”

罗孽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事情就是这样。”

南宫定道：“为什么？”

罗孽道：“我也不知道。”

南宫定痛苦地沉默了。

罗孽问道：“南宫城主的雪城，还有没有七叶雪莲？”

南宫定道：“没有了。”

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罗孽道：“这么珍贵的东西，南宫城主真舍得送给皇上？”

南宫定神情落寞，叹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罗孽道：“哦？南宫城主还有不得已的事？”

南宫定道：“不得已的事，任何人都会遇上。一棵七叶雪莲，换一城安定，我并不后悔。只可惜......”

南宫定没再说下去。

他没说出的话，罗孽当然也明白。

罗孽道：“我听说，七叶雪莲极难种植，南宫城主是怎么种植成功了的？”

南宫定遗憾地道：“要是我会种植，那就好了！”

罗孽道：“南宫城主不懂种植之法，那七叶雪莲从何而来？”

南宫定道：“罗阁主可听说过北方玄鸟之位？”

罗孽道：“那只是个遥远的传说，还跟七叶雪莲有什么关系不成？”

南宫定道：“不但有。而且关系密切。”

罗孽道：“此话如何说起？”

南宫定道：“七叶雪莲是一个古老的封印。就在北方玄鸟之位。”

罗孽道：“北方玄鸟之位又在哪里？”

南宫定道：“雪城。月宫。”

罗孽道：“我听说，月宫已经荒废已久，开启之法早已经失落。”

南宫定道：“没错。不过，就在三个月前，来了个神秘剑客，自称是月宫守护者的后人，就是他成功开启了月宫。”

罗孽道：“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南宫定道：“已经死了。”

罗孽道：“可是，南宫城主是怎么知道七叶雪莲的？”

南宫定道：“上古时候，雪城和月宫本是一体的，我有结构图，结构图除了标明雪城通往月宫的密道，还画着月宫里每一样重要的东西，七叶雪莲就是。我也知道那神秘剑客，他的目的是七叶雪莲。我所没料到的是，这事朝廷居然也知道。”

罗孽道：“这么说来，雪城要么是出了叛徒，要么是本来那个神秘剑客就跟朝廷有关系？”

南宫定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

罗孽道：“但是事实不是这样？”

南宫定道：“不是。”

罗孽道：“这就奇怪了。”

罗孽道：“非常奇怪。我也是朝廷派人来雪城了，我才知道雪城既没有叛徒，那个神秘剑客也跟朝廷没有关系。”

罗孽道：“哦？”

南宫定道：“朝廷派来的人，并不知道月宫已经被开启，七叶雪莲已经在我手中。”

罗孽道：“这么说来，朝廷知晓七叶雪莲，只是很偶然的事？”

南宫定道：“并不是。朝廷本来就知道月宫里有七叶雪莲。特意派人来要我开启月宫。并将七叶雪莲呈献朝廷。”

罗孽道：“皇上病重，也并非一年两年的事了，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才来雪城。而且，这本来是极其秘密的一件事，南宫城主为什么要大张旗鼓？”

南宫定道：“我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在江湖上传开了的。本来就是很秘密的。一开始我怀疑这消息是你在江湖中散布的。因为你也一直在追寻七叶雪莲。至于朝廷为何偏在这时候前来雪城索要七叶雪莲，这倒是一个偶然的事情，据说是宫里的太医在一本什么古籍上看到的关于七叶雪莲的记载的。”

罗孽豁然了一些，缓缓道：“消息不是我放出去的。”接着又问道，“什么古籍？《神农本草经》？”

罗孽好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劫走七叶雪莲的神秘黑衣人的背影。这么说来，雪城向朝廷进献七叶雪莲的事，多半是这个人故意在江湖上散布的了。只是，这个人跟开启月宫的神秘剑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南宫定道：“不是。好像是一本什么巫书？但不是《神农本草经》。”

南宫定似乎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了，却一定不是《神农本草经》。

罗孽道：“那开启月宫的神秘剑客是什么来历？”

南宫定道：“不知道。月宫开启的瞬间，他便当即身亡。是被月宫的机关射死的。从他身上，什么也查不出来。”

罗孽道：“那个古老的封印又是什么？”

南宫定道：“不知道。”

南宫定当然不可能知道。因为这个封印，太古老了。罗孽想起了明月剑。他在想，莫非这个封印会跟饕餮神兽有关？

罗孽怔怔出神。

南宫定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罗阁主不是要出海么？”

罗孽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远处波光闪闪的逐渐变成墨绿色的大海，道：“不知今晚的风向对不对？”

南宫定道：“近几日都晴明得很。”

罗孽道：“告辞。”

然后朝海边走去。他将再一次踏上无尽之海了。

南宫定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跟罗孽痛痛快快地战一场，然而，却又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

江湖，这个江湖太寂寞了，太小了，雪城也很小，根本就安放不下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