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周末晚上，王振喜家里灯火通明，对门邻居樊乐天、杜萍夫妻俩的爱女小玲子早已憋不住闯进门，成了第一个尊贵的客人。恬恬见小伙伴来了，乐得跳了起来，恬恬倾其所有，二人分享美味小吃，吃够了，恬恬又拿出所有玩具，两个小家伙关起门来，尽情嬉闹玩耍。

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抽油烟机欢快地唱着，煤气灶上火舌欢快地跳跃着，王振喜腰扎围裙，衣袖高挽，烹烧煎炸，彭晓珍甘作下手，择菜洗菜、切配装盘，时不时的还要整条干净毛巾给大厨擦汗，老俩口忙得不亦乐乎。

彭晓珍：今天是周末，难得大家都有空。老一辈人都无所谓，哪天都行，只是年轻人要上班，小孩要上学，抽他们的空不容易。喔，我去看看小玲子、恬恬，两个人会不会吵起来？

彭晓珍打开小房间的门，两个小家伙正玩得开心。恬恬迫不及待地问“棒棒虾做好了没有？”，彭晓珍笑着说“你爷爷正在做，一会就送过来”，两个小家伙乐得一蹦多高。

王振喜推门进来，端来一大盘黄澄澄香喷喷的棒棒虾，两个小家伙嗷地一声抓起就啃。彭晓珍让她们先去洗手，恬恬含糊不清地说：奶奶，这你就不懂了，棒棒虾，只要抓住棒棒就能吃到虾，根本不用洗手。

小玲子已经啃完一只虾，抓起第二只虾边啃边问：王爷爷，你做的棒棒虾真好吃，我今天要吃个够，唉，以后吃不到喽。

王振喜爱怜地摸摸小玲子的头，笑着说：爷爷今后还会做好多好多棒棒虾，还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给你吃。

小玲子睁大眼睛：真的？

王振喜：爷爷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以后每到星期天，让你爸爸送你到爷爷新住的地方，管你吃个够。好啦，你们慢慢吃，爷爷奶奶要去忙活喽。

老俩口回到厨房继续张罗，也许是忙累了，王振喜直了直腰感叹：一岁年纪一岁事，不得不服老哟，就忙这几个家常菜也够呛呐。人说治酒容易请客难，其实，治酒也不容易呐，花钱花钞花时间花精力。

彭晓珍：说的是嘛，我们从早上出去买菜，回到家择、洗、烧、煮，这一连串忙下来，累得够呛。

王振喜：现在的人图省事，往饭店一坐，服务员倒茶上菜，吃完站起身结账就走，既清爽又潇洒，还挺体面。

彭晓珍打趣：既然这样，不如干脆请大家到饭店啜一顿？

王振喜：哪算什么事？现在谁还在乎啜你一顿？我要的是一种情调，是一种家宴气氛，说白了，对我们就是一顿告别宴，对客人呢，算一顿践行宴。大家就要分手了，曲终人散，今后没有机会在这间屋里跟大家一起喝酒了。

彭晓珍：又来了，又来了，不要老是伤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破旧立新，以后大家还可以在一起叙旧，不过，条件肯定比现在更好。

李凤和王义匆匆回来，李凤麻利地洗手扎围裙，将彭晓珍推过一边说：妈，你歇息，我来，王义，快来打下手，让爸也歇会儿。

彭晓珍：哎呀，你们回来得好哇，把我们两个老的忙坏了。

王义：要是依了我，到饭店里包两桌，不就省了这么多麻烦。

彭晓珍：你爸说了，家宴家宴，宴的是一分邻里亲情，现在谁也不在乎吃什么，聚在一起叙叙旧，小小的空间，浓浓的情意，是任何高档饭店都不可替代的。

王振喜：爸不怕麻烦，今天每一样菜，我都精心烹调，不敢有丝毫大意。

王义：唔，这一盆盆菜，色香味型，啧啧，盖了帽啦，老爸的手艺哪一样比大饭店厨师差？过去是大国工匠，现在是特级厨师。

王振喜被恭维得只是嘿嘿地笑，王义见彭晓珍嘁一声噘起嘴，赶紧话锋一转，又恭维起老妈：我看出来了，岂止是老爸，老妈今天也忒认真哩，喏，这切的姜丝多细，简直可以穿针了，这久经磨练的刀工堪称一流。

李凤笑道：别拍马屁了，赶紧忙活吧，客人就要到啦。

彭晓珍：哟，六点多了，客人怎么还没到？

王义：妈，都说好了，一定来。

王振喜：楼上的罗老师，德高望重，前天崴了脚，得去搀他下来。

彭晓珍：说的是，快去呀。

王振喜出了门正往楼梯上跨，想了想又返身踅回：嗳，王义，你小子比老子的资格还老？

王义愕然：怎么了？

彭晓珍赶紧提醒：王义，还不快点跟你爸上楼去请？

王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爸，妈，我累死了，让罗老师自己扶住楼梯下来吧，有你搀着，没事儿，又不是星儿、腕儿的，用得着兴师动众，夹道欢迎？

王振喜立眉横目一声断喝：闭嘴！

王义浑身一震愣在那里，李凤从厨房探出头看了看，嘀咕一句：一惊一咋的，又怎么啦？

李凤见王振喜恼怒的目光转了过来，吓得将头又缩了回去。彭晓珍打圆场：老头子，坐下，消消气……王义，你呀，太不懂事。

王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小声嘟囔：我不就说了两句嘛，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的火，至于吗？爸不是小事装马虎么？

王振喜刚坐下又霍地站起来：你！

彭晓珍重新按下王振喜，转身对王义说：嗳，嗳，你爸小事装马虎，大事不含糊，不趋炎附势，尊重师长，尊重别人，是他做人的准则。

王振喜：古人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以为孔孟之道过时了？孔夫子还是世界历史文化名人哩。罗老师为人师表，从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既是老师，又是长辈，还不值得你尊重？非得星儿、腕儿的才能劳驾你粉丝、拥趸的去请？

王振喜越说越气，气哼哼地出门：小子，歇着吧，万岁爷掉井里，不敢捞（劳）你大驾！

李凤在厨房里关注着外面动静，及时出来替王义解围：妈，我看爸整天笑嘻嘻的象如来佛，难得看见他发火，刚才可吓了我一跳。

彭晓珍：你爸发起火来，地动山摇，今天幸亏是请客人，顾全大局，算客气的。

李凤：王义，还不快上楼去？

王义：嘿，惹了怒目金刚黑煞神了，爸，我来啦。

彭晓珍笑了：跟他爸一样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