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小猫恃宠 老汉遭殃
作者:老骥伏枥韩      更新:2020-03-13 16:05      字数:21548

《幽默王》

第十四回小猫恃宠老汉遭殃

王振喜居住的地方,原先是城角落里的荒地。上世纪六十年代,海州的许多工厂忙得热火朝天,海州通用机床厂更是生产总值上缴利润在全市名列前茅。肉肥汤肥,锅里有了,碗里自然也有,职工是工厂的主人,厂长书记听取了职代会上代表的提议,决定在这片荒地上建造职工宿舍,改善职工的居住条件。消息一出,全厂职工自告奋勇,利用休息天和工余时间参加劳动,没有报酬,大家从家里带了干粮,就着开水下咽,吃完抹抹嘴角的馍馑屑,相互吆喝一声继续干。不久,盖起了两排楼房,作为福利分房,工人们似过新年一样,喜滋滋地乔迁新居,王振喜分得了五楼的一套房子。五金厂、印刷厂等也纷纷效仿,不久,这里便成了海州工人住宅区。

俗话说,没有田,坡子地也是好的;没有老婆,麻子也是俏的。那时候,只要能分到房子,职工就欢天喜地,况且是福利分房,厂里不向职工收一分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找?作为职工,心中的那份幸福感不言而喻。

职工的住房虽说简陋点,却也能遮风挡雨,况且几十年沿袭了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传统,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吧。上世纪九十年代企改,厂里以优惠的折旧价格,将产权移交给职工。

现在的住宅区,越来越气派,草坪花圃假山喷泉车库什么的一样不缺,名称也越来越贵族化,什么花园豪宅公馆宫廷的,售房广告铺天盖地,什么皇家气派,帝王享受……

比起花园豪宅公馆宫廷,原来的工人住宅区就显得寒酸了,跟现在的都市繁华也不称呀。这一片数十年的老宅据说要拆除,许多老住户却有一种失落感,房子虽破败,毕竟庇护了他们几十年哩。拆掉旧房盖新房,改善居住环境固然是好事,可是,凭退休金能买得起高价房么?得过且过吧,再说了,他们也不敢奢望皇家气派,帝王享受啊。

闲话收起,且说王振喜的表姐夫和表姐退休工人孔潮、劳莹老俩口,就住在后面一幢楼上。

孔潮、劳莹,这名字怪怪的,也许是巧合,凑在一起,谐音便是空巢老人。对,他们是一对空巢老人,为了养猫,引出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

这天早晨,孔潮起床后,拉开窗帘,阳光洒了进来,给清冷的屋子里带来融融暖意。

孔潮索性打开窗户,孩子们的嬉笑声、自行车铃声、电动车喇叭声、摩托车轰鸣声、汽车引擎声,人们晨练的乐曲声……被清新的空气裹挟着传进来,给空旷的屋子里带来浓郁的生活气息。

孔潮眺望外面的世界,伸伸胳膊弯弯腰踢踢腿,深吸一口气,顿感神清气爽。

孔潮赞叹一声,咳,太阳光照进来,清冷的屋子里就有了融融暖意,好舒服!

屋里面传来老伴劳莹吆喝猫的声音,孔潮微微一笑,轻声嘀咕,老婆子跟猫蛮有缘分……

劳莹忙完早饭,招呼孔潮,嗳,你老站在窗口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早饭凉了。

孔潮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走,脚下好象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大叫一声:妈的,晦气!

劳莹:怎么啦?你是下床气呀,还是作阴天?大清老早的,哪个招你惹你了?

孔潮恼怒:你来看!

劳莹急忙过来低头一看,卟嗤笑了:哦,猫生的蛋,你沾光了。

孔潮:都是你养的瘟猫,到处拉屎。

劳莹:什么瘟猫不瘟猫的?它是我的乖乖猫,肉乖乖,你可别咒它。

孔潮:喔,我还得祝福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贵体健康,永远健康?

劳莹:不必了,不就是一堆猫屎吗?黄金万两,谁捡到是谁的财气。嗳,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告诉你,对猫好,就是对我忠。

孔潮啼笑皆非: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孔潮皱着眉头憋住气扫去猫屎,摇头苦笑:哎呀,忠不忠,看行动,给乖乖猫当清洁工,就是给你当保姆。

劳莹得意地笑:乖乖猫,去叫你爷爷吃早饭。

乖乖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对孔表示亲昵。

孔潮:去去去,蹬鼻子就上脸,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孙女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孔潮听见劳莹在一旁笑,顿悟:噢,糊了糊了,怎能把孙女比成猫呢。

孔潮走过去洗漱完毕,端起碗喝粥:咝,这粥喝下去凉嗖嗖的,就跟家里的气氛一样,冷冷清清。我们俩呢,要么是你说胡话,我说梦话,要么是大眼瞪小眼,伙计看老板,真没劲。

劳莹:不是还有乖乖猫吗?你可以跟它逗乐子嘛。乖乖猫,猫乖乖,来……咪咪。

乖乖猫受到鼓舞,喵呜一声跳上餐桌,孔潮紧皱双眉赶猫:下去,下去,越来越不象话了!刚拉过屎,一股骚臭味!

乖乖猫似乎受了委屈,跳到劳莹怀里“喵呜喵呜”地撒娇,劳莹抚摸着猫,嘴里唠叨:乖乖猫,猫乖乖……人家不待见,献什么殷勤呢。

猫“受宠若惊”,越发叫得响了,还不住地用爪子挠扒,感谢主人的厚爱。

孔潮皱眉掬鼻埋怨:你怎能这样呢,猫身上有虱子,有寄生虫,会传染疾病。

劳莹:它比你干净,我见天就给它洗澡,你一个月才洗几次澡?猫身上有草莓味,你呢,一股馊味。

孔潮:嘁,怎不给它换衣服?到宠物店买几套猫衣,喔,你不是说过要把乖乖猫培养成贵族猫么,干脆,买一套皮尔?卡丹,让它也风光风光,带出去也能为主人增光添彩,看哪,咱家的猫也贵族血统啦。

劳莹:废话,乖乖猫这身皮毛多光鲜,比皮尔?卡丹风光多了。

孔潮:我就搞不懂,你现在怎么喜欢上养猫了?

劳莹:废话!猫是我最好的伴档,你看看,这空荡荡的屋子,就我们俩老丝瓜瓤子在喘气,你出去蹓弯儿,剩我一人闷得慌,还只有乖乖猫陪着我,说说话儿,解解闷儿。

孔潮哂笑:猫会说话?说的是英语俄语还是西班牙语,要么是土著语?

劳莹:猫语!你不懂。猫通人性,说话通情达理,不做作,不虚伪,听惯了假大空的瞎话,再听听猫语,就觉得心里舒坦。

孔潮:你不也是瞎话么?狗来富,猫来穷,把猫送了吧?

劳莹怒目而视:你敢!狗眼看人低,狗是势利眼,我不稀罕,我劝你不要学狗。

孔潮:哟嗬,怪不得现在势利眼多呢,原来养狗的人多了起来,人受到感染啦。

劳莹:别人养狗我管不着,即就是把狗当亲爹服侍,爱咋咋办。一个香炉一个磬,一个人儿一个性,你喜欢蹓弯儿,我喜欢养猫,不都是解闷儿吗?

门铃声……

孔潮:谁呀?

孔潮打开门瞬间,乖乖猫乘机溜了出去。

小丁:孔大伯,你早。

孔潮:噢,是小丁啊,进来坐。

小丁:大伯在忙什么呀?

孔潮:当猫保姆,一大早扫了两堆猫屎,黄金万两,发大财啦。

小丁:嘿嘿,恭喜发财,我是来看看,你们有啥事儿要我帮忙?

孔潮:哦,没事儿,谢谢你了。

小丁:甭谢,大伯,我今天轮休,有事儿就招呼一声。

孔潮:噢,噢。

劳莹:小丁,老是麻烦你们,真不过意,进来坐会儿吧?

小丁:不啦,大妈,我还有点事得抓紧办。

劳莹:啧啧,多好的小伙子。

孔潮:我去买菜,今天吃什么?

劳莹:随便,别忘了买猫儿鱼!

孔潮:你放心,人吃不成,猫儿鱼非买不可!我可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把猫吃出三高,要定期给它测血压血脂血糖。

劳莹:废话!

………

孔潮手拎马夹袋,从菜场回来,悠闲地走着,嘴里还轻声哼着京戏……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

一个邻居看见了,赶紧上前招呼。

邻居:孔大伯,你散淡不了啦,快回去,大妈快急疯啦!

孔潮:啊?刚才还好好儿的……啥事儿值得急成这样?

邻居:你呀,连自家的事都算计不到,还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呐,你家的猫不见啦,大妈正在满世界找哪!

孔潮神色陡变:糟了!老太婆真的要发疯啦!

邻居看着孔潮匆匆而去的背影,不可理喻地摇摇头:火烧连营八百里喽,老俩口子为了只猫,急成这样,值得吗?

………

社区办公室,社区主任金瑛正在召集青年志愿者开会。

金瑛:小田,这次例行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小田翻开笔记本:金主任,我们这次检查了三十七家,六十一个老人,总体来说,健康状况跟以往差不多,基本正常。

金瑛:那就好。

小田:只是住仙鹤苑十二幢三0二室的孔潮、劳莹老俩个,有点不正常,看上去情绪也不太好。

金瑛:你们没耍态度吧?

小田:嘻嘻,哪能呢,我们在座的,都是青年志愿者,为老人服务,心甘情愿。金主任,你不是常说,有的人上了年岁,脾气就变得古怪、固执,对待老人,要像春天般温暖,要象绵绵细雨,滋润他们寂寞枯萎的心田。

金瑛:我们小田哪,可是女秀才,护理技术好,漂亮、温柔又有爱心,将来嫁到哪家,可是那家的福气。

小丁:嫁给我吧,我有房有车有存折,还有一个好爸爸。

小田:想得美!官二代富二代我还看不上眼呐。

众人大笑。

金瑛:说归说,笑归笑,孔潮老俩个为什么情绪反常呢?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小田:我问了孔大伯。

金瑛:他怎么说?

他说,家里养的一只猫不见了,老婆子硬说是他把猫轰走的,不依不饶,揪住不放。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老俩口闹了好几天别扭,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只是唉声叹气。

小丁:怪不得,前几天我到他家去,孔大伯一大早起来就扫猫屎,还说黄金万两发大财……

众人大笑。

金瑛:这是一个特殊的家庭,儿子媳妇在东莞打工,孙女去年考取了sh的一所大学,剩下老俩个留守空巢。我们有责任多关心他们,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小丁:我看老俩口是为了排遣孤寂,才养了猫。

金瑛:可不是吗,大妈还给猫起了一个好名字,叫“乖乖猫”。嘻嘻,你们听听,都把猫当成乖乖惯了,这下丢了,能不着急上火吗?

小罗:给他们重捉一只不就行啦?

金瑛:唔,小罗的主意好。

小丁:噢,我外婆庄上有一户人家养猫卖,要不,我去看看,买只漂亮点的猫崽送给他们?

金瑛:中,快去。

小丁:嗳。

………

中午,孔潮、劳莹老俩口恹恹地倚在沙发两端,二人似大病一场。

桌子上的饭菜纹丝不动,屋子里冷冷清清,寂然无声,地上一只猫碗,堆满了干巴巴的小鱼。

劳莹眼皮动了动,连打两个嗝,呃……嗝儿

孔潮长长地叹气:唉,不就是一只猫吗?改天重捉一只就是了。

劳莹:哼,重捉一只?说得轻巧,你晓得乖乖猫跟我感情有多深?它通人性,我高兴,它又蹦又跳;我烦闷,它围着我“喵呜喵呜”地叫着开导我;我感冒,它就跟着打喷嚏;我身上痒痒,它就替我挠挠……你能做到吗?

孔潮眉头紧锁,双手一摊无奈地说:找了好几天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腿跑累了,嗓子喊哑了……

劳莹伤感:好几天了,我的乖乖猫,你在哪里呀!饿坏了吧?

孔潮:说不定饿死了?

劳莹:乌鸦嘴!一只猫有七条性命,哪能说死就死?你再给我去找!找不到我就跟你拚命!哪个让你把它轰走的?

孔潮一脸委屈:我……我真的没有轰它。

劳莹不依不饶:那,是你嫌弃它,让它受委屈,伤了它自尊,被你气走了。

孔潮哭笑不得:咳,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好吧,我把饭菜热一下,吃完饭,就去找。

劳莹:吃吃吃,吃煞你!你是饿牢里放出来的?乖乖猫几天没吃,你就不心疼?你还咽得下去?跟我走,现在就走!

劳莹站起身,却站也站不住,一个踉跄,孔潮惊叫一声赶紧扶住劝说:你看看你,眼睛都饿得发绿了,还要出去找猫,只怕猫没找到,自己就倒下了,何苦呐,还是先吃点再去,也不在乎这一刻。

劳莹:废什么话?说不准就在这一刻,猫从楼下过哩。我宁可倒在外头也要找到乖乖猫,走啊!

孔潮哭丧着脸:好,好,不吃就不吃,反正是叫花子请长工,大家挨饿……哎呀,猫比人重要哪!

门铃响,门开处,金瑛、小丁、小田站在门口,老俩口愣头愣脑地站在那里嗫嚅:啊,是金主任。

金瑛笑了:哟,老俩个怎么了,不欢迎?

孔潮:哪里话,高兴还来不及,快请进。

劳莹:金主任、小丁,噢,还有小田,请进来坐呀。

众人进门坐下,小丁顺手将一只鞋合放地上,劳莹转身忙着沏茶。

孔潮:金主任,还有小丁、小田,你们对我们家太关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劳莹:金主任,小丁、小田,你们请喝茶,不好意思,这几天也没心思烧水,还是昨天的水呢。

金瑛:没关系,大伯大妈,你们好象有心思?

劳莹:唉,天要塌啦。

众人笑:大妈,天塌不下来,即便塌下来,也有长子撑着哩。

孔潮:公鸡害嗓子,不啼(提)了,她的心肝宝贝乖乖猫丢了,魂也跟着丢了。我们俩找了好几天啦,人都快累趴下了,这不,中饭还没吃,又要出去找啦。

金瑛看看桌子上纹丝未动的饭菜:还没吃饭?这都几点了?还要出去?这么大年纪,吃得消吗?

孔潮:吃不消也没办法,她不吃,也不许我吃,说是与猫同甘苦。唉,猫比人金贵!

金、丁、田只是笑,劳撇撇嘴。

一声猫叫,不啻天籁之音,孔、劳精神为之一振。

孔潮:嗯?

劳莹:啊?乖乖猫回家了!

二人迅速站起来,四处寻找。

小丁笑着站起来打开鞋盒,抱出猫崽:大伯、大妈,不用找了,在这儿呢。金主任知道你们喜欢猫,特地让我到乡下抱了这只猫崽送来,看看,漂亮不?

小田:小丁还给猫起了个好名字咧,猫乖乖!

孔潮喜出望外,跳起来,手舞足蹈憨态可掬:猫乖乖?哎呀,太好了!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冷得浑身发抖就有人送棉衣,雪中送炭哪!哈哈哈,和尚到了家,妙(庙)哇!大拇指扒耳朵,巴(扒)不到哇!栽跟头捡到到金元宝哇!

劳莹:你吃屎吃出豆瓣子了!

哄地一下,金等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孔潮打躬作揖,只差跪下叩头:谢谢金主任,谢谢小丁,谢谢小田,谢谢啦!

劳莹忍不住也笑了:老头子疯啦,作人来疯。

孔潮将猫崽小心翼翼地递给劳莹,满脸堆笑:瞅瞅,多漂亮!中意不?这身皮毛比得上皮尔?卡丹么,

小丁:嘿嘿,大伯大妈舍得给猫买名牌西装?

小田:太离谱啦,只有狗穿马夹,嘻嘻,哪有给猫穿西装的,那不成了黑猫警长了?

孔潮:你们不晓得呀,她还想给猫织毛袜,说是保暖,防止冻伤猫爪。

金瑛忍住笑问:织了吗?

孔潮:绒线都买了,只是乖乖猫离家出走,没办法量猫爪子的尺寸,量体裁衣,量爪织袜嘛。

小田忍不住笑:嘻嘻,猫就靠尖利的爪子逮老鼠,猫爪套上毛袜,还怎么捉老鼠?

小丁:现在的猫养尊处优,捉不了老鼠啦。

孔潮:哪里呀,现在的猫转基因了,职责也变了,专门负责三陪。

金瑛:嘻嘻,你们这些退休工人都挺幽默,猫还会三陪?

孔潮:陪主人聊,陪主人吃,陪主人睡。

劳莹:胡说八道。

孔潮:实事求是嘛,你不是说乖乖猫跟你感情深么?你高兴,它又蹦又跳;你烦闷,它围着你“喵呜喵呜”地叫着开导你,你感冒,它就跟着打喷嚏;你身上痒痒,它就替你挠挠,你吃饭,它就跳上饭桌,你在躺椅上睡午觉,它就跳到你怀里,人猫一起呼噜……

劳莹被孔潮连珠炮打懵了,反诘吧,他说的都是事实,不反诘吧,又觉得面场上下不去,恨得牙痒痒的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说:抖落够了?

孔潮:喔,你还说要把乖乖猫培养成贵族猫,好事呀,我也可以在外面炫耀啦。啧啧啧,看哪,老孔家的猫伯爵。

金瑛:嘻嘻,瞧,把大伯高兴的,你也喜欢猫?

孔潮:哪里呀,我最讨厌养狗养猫。

劳莹心里正窝火,听见孔潮说出这话,立即瞪起眼睛要借机发作,孔潮见势不妙忙改口:呃,金主任,我是说,有了这只猫崽,她一高兴,我就去了烦恼,翻身农奴得解放咧。

金瑛:哦?

孔潮:金主任哪,你不晓得呀,自打丢了乖乖猫,我过的什么日子?就象犯了弥天大罪,好比过去的“四类分子”,整天整夜提心吊胆,井底下吹喇叭,低声下气。她一咳嗽,我就浑身发抖,这还不算,还要罚我“将功赎罪”,我有什么罪呀?我又不曾轰猫,还要整天在外面找猫,喊魂一样,[仿]乖乖猫哇,你在哪里呀?快回家吧……

金瑛等笑得直不起腰……

劳莹:出什么洋相呀?瘮不瘮人哪?

孔潮:是这样喊的么。再说夜里吧,她还要叽哩咕噜念鬼经,不垂头洗耳恭听还不行,折腾得我快成神经病,就这样,她还埋怨我不如猫体贴人。哼,萝卜不如菜根,抱孩子送当铺,把人不当人!

金瑛:咯咯咯,你们老俩个真有意思。咦,大妈叹气不高兴?不喜欢这猫崽?

劳莹:金主任,看见这只猫崽,我就想起乖乖猫……

金瑛等人面面相觑。

劳莹神思恍惚唠唠叨叨:那是多好的猫,我养了一年多了,通人性哩,有感情哩。老头子总嫌我唠叨穷嘴,可它不嫌我,我有话都对它说,它总是睁大眼睛,支楞着耳朵静静地听,从不岔话;我到哪,它跟到哪,总在我脚边转,这空荡荡的家里,只有它是我的好伴档,也算是家庭成员了。

孔潮揶揄:只差没上户口本了。

劳莹一脸正经:上户口本怎么了?人有人的户口本,动物有动物的户口本,国家不是有动物保护法吗?

孔潮:算了罢,那是《野生动物保护法》,你那猫是野生的么?早就被你培养成肉乖乖了。

劳莹:卖弄什么?过去在厂里就喜欢卖弄,经验交流会上就你嗓门最大。

孔潮:咦喂,我卖弄?技术能手称号是你封的?那些技术革新奖状是你颁发的?就这套房子还是厂里奖励分给我的。

劳莹:你神气什么?我得的奖状比你少?

金瑛:两位老人不要争了,你们呀,过去都是优秀工人,都为国家作出了贡献,值得我们尊重。今天不谈这事,还是说说猫吧。

劳莹:金主任,既然你关心这事,我也就直说吧,谢谢你们给我送来这只猫,不过……

金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话就说吧,

劳莹:你,你可不要生气。

金瑛:嘻嘻,这也生气那也生气,我这社区主任也就当到头了。

劳莹:我还要乖乖猫。

金瑛:咝,这?

劳莹:为难了?算了。

孔潮埋怨:我说你这人,丢掉六十奔七十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任性呢?社区关心得还不够呀?人家小丁特地从乡下抱来猫崽送你,你还非要乖乖猫不可,不是强人所难吗?嘁,蹬鼻子就上脸,真是驴子不过桥的倔脾气!金主任、小丁、小田,别接她这个茬。

劳莹怒目而视:咋的啦?怨谁?还当着金主任的面告状呢,这“四类分子”的帽子不是你自己套上的吗?你不做坏事,不把猫轰走,啥事儿也没有,嘁,你还猪八戒倒打一耙?咱吃的盐和米,讲的情和理。金主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金瑛、小丁、小田只是笑而不答。

孔潮:好了好了,不要让别人为难了,橄榄核垫床脚,横竖都不好,都是我的错,噢,不对,都是我的罪过,弥天大罪,罪不容赦,天打五雷轰!

劳莹:轰不轰的不是我说了算,菩萨长眼睛。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还大老爷们呢,连一只猫都容不下,太伤我的心了……[伤感]乖乖猫没了,我连个谈心的都没了……

孔潮:不是找不着吗?你总不能让金主任去帮着找猫吧?

金瑛微微一笑,低声对小丁交代了几句,小丁点点头,离去。

小田:大伯、大妈,都别急,金主任已经让小丁去发动大家帮着找猫了。

孔潮急:咳,这怎么行?

劳莹:啊?金主任,不,不用了!不麻烦你们了!

金瑛:一人藏物,万人难寻,何况是四脚蹿动的猫。猫急上树,狗急跳墙,猫是活的,谁晓得它蹿到哪旮旯去啦?饭桌上聊天,咱食(实)话食(实)说,要是找到呢最好,要是找不到呢,你们也别懊恼,小丁送来的猫崽挺可爱的,你们哪,就跟它慢慢儿培养感情吧。

劳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即便找不到,哪能怨金主任呢,有金主任这句话就够了。

………

社区门口张贴“寻猫启事”,众人好奇地争相观看,饶有兴趣地谈论着……“特大新闻,劳莹大妈乖乖猫丢失,请各位父老乡亲协助寻找,以免猫主人遭遇不测。”……“哟,够吓人的,为了一只猫,猫主人会寻死觅活?”……“干脆,上网发寻猫启事?”……

“寻猫启事”持续发酵,启事上的“特大新闻”引发了社区民众的关注,许多热心人帮着找猫,小朋友更是成了找猫的主力军,树丛花坛,垃圾箱旮旯,到处有小朋友的身影,即便扯破了衣裳,弄脏了手脸,大人并不责怪。众人找猫的身影到处晃动,吆喝乖乖猫的声音此起彼伏,显得滑稽、怪诞。

孔潮、劳莹在社区外围绕了一大圈,心里急腹中饥,连日劳累,身体已极度疲惫,乖乖猫还是毫无下落。二人垂头丧气回到家,一屁股坐下就再也不能动弹,话也不愿说,只是相对无言,唉声叹气。

小丁送来的猫乖乖倒也乖巧,只是眯着一双妩媚的眼睛,喵呜喵呜地在二人脚边叫唤,它也晓得趁机恃宠撒娇,以便鹊巢鸠占哩。

所幸劳莹感情专一,并没有喜新厌旧,她还沉浸在失去乖乖猫的忧伤中,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再也不理睬。猫乖乖见风使舵,转而向孔潮献媚,却遭到羞辱,被一脚踢开。劳莹只是哀怨地瞪了孔潮一眼,便再也不抬头,重新回忆起与心肝宝贝乖乖猫的亲昵时光。猫乖乖无趣,只得灰溜溜地趴到一边。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孔潮强打精神起身倒了一杯水,端放在劳莹面前,忧郁地看了看一脸沮丧的劳莹,想劝上几句,却欲言又止。

一声熟悉的猫叫声从门外传来,二人一个激灵,又一声更为凄厉的猫叫声从门外传来,二人同时高兴地大喊一声:“乖乖猫!”争着跑去开门。

乖乖猫邋里邋遢,耷拉着头,跛着腿溜进屋,凄厉地叫了一声,哀怜的目光盯着劳莹。

孔潮无力地倚在门框上,长吁一口气:哎呀,你这瘟猫,再不回来,可要出人命啦!

劳莹将猫紧紧拥在怀里亲个不够,只是嘀咕:金旮旯,银旮旯,不如自家的穷角落,金窝银窝,不如你家里的穷窝,你倒底回来啦!我的乖乖猫,猫乖乖,这几天上哪去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哩,可把我急疯啦!着凉了吧?饿坏了吧?离了我谁照顾你呀,咱俩谁也离不开谁呀,今后可不许耍小性子离家出走哇。

小丁抱来的猫乖乖,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不无妒意地喵喵叫着,一副失意落寞的可怜相。孔潮调侃,失宠了吧?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孔潮突然想起,这天大的喜事应当赶紧告诉金主任。他赶紧拿起电话:喂,金主任吗?我是孔潮。

金瑛:我是金瑛,你是孔大伯呀?有什么事吗?

孔潮:金主任,特大喜讯,王母娘娘生贵子,天大的喜讯!老婆子的乖乖猫找着了,是它自己跑回来的。

金瑛:好呀,再好不过了,恭喜大妈心想事成。嘻嘻,这猫哇,还真是跟大妈感情深哩。大妈呢?

孔潮:噢,她在跟乖乖猫亲呢,她说了,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穷窝,你倒底回来啦!我的乖乖猫,猫乖乖,这几天上哪去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哩,可把我急疯啦!着凉了吧?饿坏了吧?离了我谁照顾你呀。咱俩谁也离不开谁呀,今后可不许耍小性子离家出走哇。

电话那头金瑛只是笑个不住:嘻嘻,大妈还真把猫当成乖乖肉喽,你让大妈接电话。

孔潮:嗳嗳嗳,别中了邪似的只是说胡话,金主任让你听电话哩。

劳莹心情特好,并不计较孔潮的嘲弄,因手中紧抱着乖乖猫不肯放下,只将头凑过来,对着电话筒说:金主任,别听他胡咧咧,谢谢你的关心,我和乖乖猫感激不尽呐。乖乖猫,快说声谢谢呀。

乖乖猫喵呜一声,电话两头都笑了。

孔潮见劳莹将头紧靠着猫亲个不够,皱皱眉提醒:猫身上脏煞了,你还抱在怀里?

劳莹:我抱了咋的?我还亲亲它哩,你可晓得失散多日的孩子回到亲人的怀抱是个什么滋味?

孔潮:嘿嘿,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自家养的自家惯。

劳莹:屁话!去,盛一大碗饭,再搁上鱼……噢,不,猫鱼蒸了好几天了,过了保质期。

孔潮不屑地笑:嗬,这也讲究保质期?要不,拿火腿肠?前几天刚买的,绝对新鲜。

劳莹:对,对呀,快拿呀……乖乖猫,等下吃饱了,我用沐浴露给你洗澡,再喷点香水……

孔潮轻声嘀咕:你自己都舍不得用……

劳莹:废话!你拿的火腿肠呢?

孔潮:来了,来了……

孔潮赶紧拿来火腿肠,刚一转身,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正好踹到了正在拉屎的猫崽身上,猫崽凄厉地叫了一声,孔潮气恨恨地骂:恶心!又领养一个到处拉屎的!

劳莹:你跟畜生较什么真呀,待会儿扫掉就是了,火腿肠呢?

孔潮:这不来了么。

劳莹心急火燎地低了头剥火腿肠包装,乖乖猫饿极了,伸出爪子跳起来就抓,一下子把劳莹的脸抓破,劳莹惊叫一声:哎呀!

孔潮正在清理猫粪,听见惊叫急忙扔下扫帚奔过来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劳莹痛得呲牙咧嘴,用手捂着脸:咝……

孔潮扳过劳莹的手,看见腮帮子上几道血痕往外渗血,心里着急:哎呀,脸被抓破啦,还用脏手捂?

孔潮见两只猫正在争食火腿肠,气不打一处来,吼一声:我让你们吃!让你们屙!我让你们抓人!

孔潮上去就是一脚,猫惨叫着逃开,火腿肠撒了一地。为嘴伤身么,馋猫馋猫,偷嘴的猫儿打不改,此话不假,香喷喷的火腿肠吸引力太大了,两只猫尝试着再次迫近,慑于刚才的教训,瞪着贪婪的眼睛,喵呜喵呜可怜兮兮地叫着。

劳莹心疼啊,狠狠地瞪了施暴者一眼,斥责:你你拿猫撒什么气?你就不吃不屙?

斥骂时太激动,劳莹脸上更多的血渗出来,疼得龇牙咧嘴:咝……哎哟!

孔潮忙乱地边翻找创可贴边埋怨:你还护着它们?我让你不要养猫,你偏要养,这下够呛了吧?你这是馋嘴进药店,自讨苦吃;木匠戴枷,自作自受……

劳莹苦着脸,嘴里“咝哈咝哈”个不停。

孔潮手忙脚乱地撕开创可贴,刚想给劳贴上,突然想起不妥:哎呀,急糊涂了,寿星佬儿裁跟头,老糊涂了,磨刀水洗头,脑子生锈了……

劳莹早已等不及了,捂着脸喊: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你在念什么鬼经呀?什么磨刀磨枪的?磨磳个啥呀……咝,疼煞我啦!

孔潮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焦躁地说:这事能磨蹭么,被猫抓破了脸,要赶紧上医院,清理创口,注射狂犬疫苗。咳,要是贴上创可贴就惹大事啦!圣人喝盐卤,我这明白人竟然也做糊涂事,幸亏没贴。

劳莹:又不是被狗咬的,打什么狂犬疫苗?小题大做,赶紧的,给我贴上,只要止了血就没事啦。咝……

孔潮:不行,一定要打狂犬疫苗!带上医保卡,我陪你上医院,现在就去。

劳莹别过脸:不去!我这大花脸,让人看了还不寒碜死?

孔潮:保命要紧,算我求你了。

劳莹:你不是老跟我找别扭吗?喔,现在倒晓得求我啦?我偏不去。

孔潮急得抓耳挠腮:嗐,病人狠过郎中,咱俩赌什么气啊!

劳莹:等会还得给乖乖猫洗澡。

孔潮几乎吼起来:洗你个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这个!

劳莹:你嚷什么?嘁,皇帝不急,急煞太监。

劳莹奔过去,一把夺过创口贴,就要往脸上贴,孔潮手急眼快,夺回创口贴,往垃圾筒里一扔,怒吼:不要命了?我让你贴!

劳莹索性往椅子上一坐:不贴就不贴,被乖乖猫抓了,破伤风也好,狂犬病也罢,死也值了。我就不去医院,你还能绑我去?

孔潮苦笑:死猪不怕开水烫,这辈子遇到你这个榆木疙瘩,刀劈不开,斧斫不裂,搬起来沉甸甸,掼地上蹦起来老高,避让不及还砸你个皮开肉绽。

劳莹:你才知道哇。

孔潮:除了认输还能咋的?我只能搬救兵,找王振喜……不行,别为难他了……找金主任?对,只有金主任能说动她。

孔潮拨打电话:喂……金主任吗?

金瑛:喔,还是孔大伯呀,嘻嘻,王母娘娘生二代了?又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呀?

孔潮:唉,王母娘娘倒没生二代,我家老婆子却害喜了。

金瑛:啊!?

孔潮:喔,心里一急,就说胡话了,她能害什么喜呀,老丝瓜囊子了,水鸡都生不下来。

劳莹:屁话!

金瑛:大伯,别逗了,快说什么事吧。

孔潮:我急还急不过来,哪能逗乐哟,我说的是气话。我是说,她是乐极生悲,只顾着跟乖乖猫亲热,那猫呢,也是蹬鼻子上脸,哇呜一声,把她脸抓破了,淌了好多血呢。

金瑛:哎呀,赶紧上医院哪!

孔潮声调都变了:春风不入驴耳,我好说歹说,只差跪下求她,她死活不去。

劳莹:你就是找出天皇老子来说,我也不去!

金瑛:哟,大妈还是那倔脾气,你让她听电话。

孔潮:金主任让你接电话。

劳莹瞪了孔一眼,拿过电话:喔,金主任,我没事儿,咝……

金瑛:大妈,我不是天皇老子,只是小小的社区主任,不知道能不能说动你。

劳莹:说哪里话咧,天皇老子的话可以不听,我老婆子还就服你。

孔潮:嗯,总算找对人了,蜈蚣怕公鸡,公鸡怕蜜蜂,一物降一物哩。

金瑛:大伯在说什么哩?

劳莹:金主任,他说蜈蚣怕公鸡,公鸡怕蜜蜂,把我比成蜈蚣,把你比作公鸡蜜蜂,作孽,遭雷打。

金瑛:嘻嘻,大伯逗乐哩,公鸡也罢,蜜蜂也罢,你赶紧去,喔,等一下……嗳,小田,你赶紧去陪孔大妈上医院。

劳莹:你倒会搬救兵,老是麻烦人家,烧了三炷香,放了七个屁,看你过意不过意……不就是被猫抓破点皮吗?就会感染狂犬病?有这么巧?

孔潮:当真感染上就完了,好比是王麻子种牛痘,后悔晚啦。嘁,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劳莹不服气:你说什么?咝……哎哟,疼得厉害。

门铃响。

孔潮:好喽,小田来了!

………

医院门诊部。

医师写好病历,笑吟吟地说:这位大妈,创口清理了,狂犬疫苗也注射了,放心吧……嗯,刚打过针,坐下歇会儿。

孔潮、劳莹、小田齐声道谢。

孔潮:幸亏猫爪下留情,要是再往上一点,抓到眼睛就麻烦了。

医生:哦?没听说过猫会爪下留情的。

孔潮:没听说过吧,嘿嘿,抓她的猫是她的乖乖肉哩,能不爪下留情?咳,若是给猫爪套上袜子就没事了。

医生、护士都笑了起来。劳莹又羞又恼,脸上伤口经处理,疼痛减轻了,来了精气神,对孔潮一顿呵斥:你是叫花子死了嘴不闭,穷话未尽呀,舌头上生疮,说不出一句好话呀?当人百众的出什么洋相?

医生:好了,好了,大伯是逗乐子呢。大妈别生气,当心伤口再次破裂。

孔潮讪讪地说:嘿嘿,我不是看你伤口清理好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么,这一高兴,就,就胡咧咧了。

医生:嘿嘿,老俩口斗斗嘴,有滋有味,斗的是几十年来的一份感情哩。大妈,下次要当心,猫呀狗的,容易传播疾病,也不卫生,最好不要养。

孔潮得意:不是我胡咧咧吧,听听,医师都说了,养猫不卫生,还会传染疾病。

孔潮见劳莹一声不吭,索性胆子大起来:现在时兴养宠物,她可赶上时代潮流了。

劳莹:你咋不实事求是呢?我养猫是为了赶时代潮流吗?

孔潮:哦,那就是适应时代潮流。张医师,你不晓得哇,她给猫起了个好名字,叫“乖乖猫”,乘字走了人,真乖!

医师、护士及里面的人哄然大笑,劳莹撇撇嘴,狠狠地剜了一眼。

孔潮:她从早到晚,就是服侍猫,哎呀,宠爱得跟宝贝似的。俗话说,棒打出孝子,惯养忤逆儿,那猫呢,被她宠坏了,整天“喵呜喵呜”地撒娇……

众人笑谈:这能比吗?

孔潮:这还不算,那猫随地大小便……电影《地雷战》你们都看过吧,我在家里走动,就象rb鬼子进村,得猫着腰四处瞅瞅,提心吊胆,深怕踩着猫屎,虽说不会炸个人仰马翻,起码也恶心个半天!

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劳莹:你还有完没完?

孔潮说上了劲:嘿,更气人的是,她有时候还把猫抱上床,把我往沙发上赶,咳,人还不如猫呐!

众人又一阵哄笑,有人调侃:多了个第三者,老爷子吃醋啦!……

孔潮:吃醋谈不上,只是心里憋屈,几十年的夫妻情,竟不如一只猫。

劳莹满脸绯红,恼羞成怒:你……哼!丢人现眼!

劳莹起身就走,孔潮清醒过来,自知失言,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嗫嚅:咳,嘴上咋没个把门的,凭一时高兴,满嘴胡咧咧,惹祸了,回家日子难过了。

小田强忍住笑:大伯,我送你回家,没什么,大妈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认个错,作个深刻检讨就能过关了。

孔潮:对,小孩子犯了错,上帝都会原谅。

田、孔在哄笑声中离去,医师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两个老小孩。

………

老婆子不是上帝,不肯原谅犯错的小孩。碍于小田的面子,劳莹隐忍不发,送走了小田,劳莹将门关上,郁积已久的怒气火山般爆发了。

劳莹:你这隔年的苍蝇,老不死的,有话就不能到家再说?当人百众的,嫌不嫌寒碜?

孔潮本以为事过境迁,经小田的一番劝解,自己也已作了深刻检讨,劳莹也许会放他一马,哪晓得劳莹还死死揪住不放,心中无名火腾地升起,梗起脖子反诘:我在家里说,敢吗?你听吗?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养猫,你偏要养,你看这番折腾。

劳莹:各人各活法,僧家不管道家,各依各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养猫,怎么着?

眼前的劳莹不就像刺蒺藜藤?这种藤全身带刺,盘绕树干纠缠不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孔潮立即偃旗息鼓:好好,我不跟你争,你愿咋办就咋办……呃,晚上吃什么?

劳莹:去去去,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问什么问?

孔潮被戗得直翻白眼:你?

劳莹冷笑:你什么?你是城隍庙里的小鬼,老瞪眼睛不说话啦?哑巴啦?刚才在医院里的神气哪去了?你不是开我的批斗会吗?你不是小rb鬼子怕踩地雷吗?你不是嫌家里有猫腥臭吗?你不是怕传染疾病吗?你不是……

孔潮恼怒:穷嘴!什么样的猫就有什么样的主人,蹬鼻子上脸。

劳莹:我就是穷嘴,酸粥嘴,几十年了,你终于忍受不了啦?从今往后,堂屋里搭篱笆,一家分两家,咱俩呢,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各投各的店。

孔潮:好……好!这年头,谁怕谁呀?

孔潮气冲冲摔门而出,劳莹追出门补上一句: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

住同一个小区,相隔一幢楼,表姐家发生的事,社区里传得沸沸扬扬,紧跟着,社区里一片唤猫声,王振喜能不知道么?

王振喜一向乐于助人,况且是自己的表姐家遇到尴尬事,照理说,他能不闻风而动么?可是他却稳坐钓鱼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恣态。彭晓珍看不下去,责怪他冷漠,没有爱心,岂料他嘿嘿一笑说,我表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彭晓珍不屑地说,不就是古怪固执点吗?千人百姓万脾气,挨得着吗?

王振喜:她何止是古怪固执点?简直是冥顽不化,好认个死理,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哪个也说不动她。记得有次她们老俩口斗气,表姐夫打电话给我,我连做了几天工作,表姐都是扳门不入,后来,还是金主任上门,三下五除二,说得她没了脾气才作罢。你说,我这时上门劝说,有用么?帮助人要帮在点子上,等她稍许冷静点再见机而行,效果不是更好么?

彭晓珍:嗯,说得也是,诶,你刚才不是说金主任上门,三下五除二就说得她没了脾气?表姐夫也是急糊涂了,咋不请金主任出面?

王振喜:表姐夫是个明白人,他肯定会想到的。

二人正说着话,孔潮来了。

孔潮进门什么也不说,一屁股往沙发上一坐,只是低头抽烟。

彭晓珍沏上茶,笑吟吟地说:表姐夫,喝点茶,有话慢慢说。

王振喜:嘿嘿,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有心思。说吧,包公升堂,只管直说!

孔潮:我和你表姐吵架了。

王振喜:能有屁大的事呀,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时候伴身子,老了就得拌嘴。

彭晓珍:搅沫嚼舌头。表姐夫,别理他,说说,啥事儿?

孔潮:为养猫。

王、彭同时笑了:为猫?

孔潮激动地诉说一番……你们晓得,我一直反对养猫养狗,多不卫生。

彭晓珍:是啊,猫狗身上有寄生虫,容易传染疾病,不过哩,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孔庆生小俩口在外地打工,孙女婷婷出去上大学,家里就剩下你们老俩个,你呢,又是走脚生,空荡荡的家里就表姐一个人,能不寂寞?养只猫解解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理解万岁。

孔潮:我能不理解么?不过,她也太过分了,说对猫忠就是对她忠,还要我忠不忠看行动。我对猫忠了,小心翼翼地服侍,那瘟猫呢,越来越恃宠骄横,竟不顾我的感受,成了她的三陪。

王振喜:哦?怎么个三陪法?

彭晓珍:来劲了?

孔潮:又不是那种三陪,说说何妨。那猫啊,我们吃饭时跳上饭桌,还跟她抢着吃,睡觉时钻她的被窝,谈心谈到半夜,叽叽咕咕,喵呜喵呜,也不晓得说的什么。你们说说恶心不恶心?

彭晓珍:嗯,是有点不像话。

孔潮:还有更恶心的,这瘟猫还在家里到处拉屎,我一不小心就会踩上。你们猜她怎么说?

彭晓珍:怎么说?

孔潮:她嘻嘻一笑说黄金万两,谁捡到是谁的财气。

王振喜:哈哈,原来发财就这么简单啊,让孔庆生不要在外面打工了,回来捉几只猫养,家里不就能黄金万两了?

孔潮:说归说,笑归笑,猫走失,她把一切过失,喔,一切罪责都归咎于我,硬说是我把猫轰走的,还不许我吃饭,说是猫几天没得吃了,这饭咽得下去吗?两个人饿得眼睛发绿,还得到处去找猫。

彭晓珍:猫重要还是人重要?

孔潮:唉,她能拧得过神来就好了。猫总算是自己跑回来了,身上臭哄哄脏兮兮的,她还是乖乖猫猫乖乖的唠叨个没完,把猫抱在心口亲,人和猫又咬又啃,啧啧啧,喵呜喵呜……

彭晓珍忍不住笑了:咯咯咯,太投入了,表姐敢情是激情戏看多了。

王振喜:哈哈哈,跟猫打个飞吻不就得了,喏,这样,这样,嗨!

孔潮:还飞吻呐!猫可不管这一套,瞪鼻子上脸,一激动,竟把主人的脸抓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淌。

彭晓珍:哎呀,赶紧上医院清创消毒呀。

孔潮:可不是么,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去,我急得跳脚,她却思量着给猫洗澡。我哭笑不得,想打电话给振喜,一想算了,振喜领教过这位表姐的脾气,不为难振喜了,就给金主任打了电话,诶,还真管用,金主任几句话一说,她就像领了圣旨,乖乖地去了医院。

王振喜对彭晓珍一笑:不出我所料。

彭晓珍:这不结了吗,两个人怎么又吵起来了?

孔潮:从医院回来,她把一腔怒火对我发泄。

王振喜:姐夫,不是我帮着表姐,别看她脾气古怪执拗,可心地是善良的,从不去招惹谁,不过谁招惹了她,也等于触碰了刺藤,没完没了地纠缠,缠得你又痒又痛哭笑不得。我敢断定,她是心中有气,你招惹她了?

孔潮:喔,这个……嘿嘿,当然,我也有错,我不该在医院胡咧咧,让她下不了台。

王振喜:怪不得哩,说说,你怎么招惹她的?

孔潮:我说抓她的猫是她的乖乖肉哩,爪下留情才没抓主人的眼珠,咳,若是给猫爪套上袜子就没事了。

王振喜:哈哈哈,姐夫,亏你想得出,还,还给猫爪套上袜子。

孔潮:其实,给猫爪套上袜子是你表姐的主意,她怕猫冻伤爪子,早就想给猫织双袜子了,绒线都买了。

彭晓珍:咯咯咯,表姐对猫关爱过头了。

孔潮:我看见医院里的人笑,心中得意,激发灵感即兴发挥,当然,都是有事实根据的。

王振喜:哎呀,表姐夫的灵感了不得哩,你们厂里的几个退休工人直到今天都佩服呐,说孔潮的灵感一上来,得,一项技术革新就成了。

孔潮:那也不是全靠灵感,没有平时的实践经验,专心琢磨,再灵感也没用,只能是异想天开,瞎折腾。

王振喜:不说这些了,快说说,你是怎样即兴发挥的?

孔潮:我说那猫随地大小便……电影《地雷战》你们都看过吧,我在家里走动,就象rb鬼子进村,得猫着腰,四处瞅瞅,提心吊胆,深怕踩着猫屎,虽说不会炸个人仰马翻,起码也恶心个半天!

王振喜哈哈大笑:表姐夫,你可行啊,当个电视编剧绝对拿魂。现在抗日神剧泛滥成灾,你呀,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就可劲儿编吧。

彭晓珍:表姐夫,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还当着医院里的人胡咧咧,不是羞辱表姐吗?她能不生气吗?再说了,你在家趟地雷,那家还算家吗?树活一身皮,人活一张脸,夫妻合的一张脸,埋汰她不就是打自己脸吗?

孔潮:嗯,这是我的不对。

彭晓珍:时辰不早了,我也不便留你了,赶紧回去跟表姐认个错吧。

孔潮:她让我出去就再也不要回家了,我现在是无家可归。

王振喜:她让你去死你就跳江?表姐夫,你要学英雄,打死不离战场。

彭晓珍:胡说八道,你是息事还是挑事?

王振喜:嘿嘿,跟姐夫开个玩笑嘛,让他放松放松。嗯,表姐正在气头上,现在回去是火钳捅炉子,掏煤﹙讨霉﹚。表姐夫难得上门,我陪你喝上两盅,王义刚买给我的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呐。

孔潮:行。

彭晓珍:我去炒两个菜给你们下酒。

王振喜:不用了,亲朋好友,不及花生米搭老酒。

彭晓珍:你这人真抠,就用花生米招待姐夫呀?

王振喜:要在过去,花生米搭老酒就不错了。

孔潮:可不是么,那时候,花生米可稀罕呐,酒呢,乙种老白干。

王振喜:嘿嘿,那是老黄历喽,时代在进步,生活水平在提高,晓珍哪,去把买的熟菜,德州扒鸡啦,风鹅啦,酱猪蹄啦什么的拿出来。

彭晓珍:咯咯,提到酱猪蹄我就要笑,表姐夫,那天夜里,他们父子两个看球赛,吵得我睡不着,我要拉闸,父子两个急了,争着拿酱猪蹄讨好我。

王振喜:嘿嘿,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酱猪蹄虽小,也是一种贿赂哩。看看,连姐夫也笑了。

孔潮:唉,一醉解百愁哇。

王振喜:还没喝就醉啦。

…………

酒足饭饱,二人喝得醉眼朦胧,孔潮还不住地喊,好久没有这样痛快了,再来三……三杯。

王振喜眯起醉眼怪模怪样地笑,呵呵,你以为是公款宴请呀,能喝四两喝半斤,酒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孔潮乜着通红的眼睛磕磕巴巴说,嗯,这,这是私人宴请,自己掏腰包,不,不喝了,能喝八两喝半斤,细水长流……呵呵呵,流哈拉子了。

孔潮抓一把餐巾纸,将满脸擦拭一遍,脑油、汗水、哈拉子一并除去,咧嘴呵呵呵地笑。

王振喜轻声说,表姐夫喝高了。

彭晓珍:他心里有事,借酒浇愁嘛,喝成这样,你得送他回去。

王振喜抬头看钟:唷,十二点了,表姐在家一定着急。

孔潮:哼,她,她她会着急?还让我永远不要,嗯回去。

彭晓珍: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气头上说的话,何必计较?

王振喜:船头上打架,船梢上说话,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俩口打架不计仇。

彭晓珍:你胡说什么?

王振喜:嘿嘿酒话,酒话,我是说,天上下雨地下流,老俩口吵架不记仇。

彭晓珍:表姐的脾气又不是不晓得,看见表姐夫喝成这样,说不定更火了。

王振喜:好机会呀,我只说表姐夫懊悔自己伤了表姐的心,想好好向表姐认个错,又怕表姐不原谅,心里烦闷,不知不觉就喝高了。表姐心肠软,听到这话心里的气至少消去一半,再让表姐夫以酒盖面,含含糊糊认个错,笃定过关。等两个人平静下来,我顺水推舟,把养猫的事摆平,该说表姐几句还是要说。

彭晓珍:你就不怕表姐跳起来,让你下不了台?

王振喜:呵奉个个喜,直言人人嫌,何况性情古怪的表姐?不过,戏法人人会变,各人手法不同,我先褒后贬,先说得她心里舒坦,再话锋一转,指出欠妥的地方,她是个明白人,会胡搅蛮缠?矛盾的根源去除了,不就太平无事了?

彭晓珍:嘻嘻,你没醉呀。

王振喜:酒醉心明,我喝了酒,一个人去呢,谅你也不放心,你赶紧加件衣服,我们一起把表姐夫送回家。

彭晓珍穿衣关窗:哟,下雨了,下得还不小,都是王振喜王八蛋嚼舌头,说什么天上下雨地下流,看看,还真把雨招来了。

孔潮不好意思地笑笑:怎,怎能怪振喜?

王振喜:哈哈,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表姐夫,将就点在这里住一宿吧,咱俩正好彻夜长谈。[仿“天仙配”中唱腔]天赐良机莫迟疑,天赐良机莫迟疑呀……[对彭深深一揖]娘子,快快打点床铺哪。

孔潮:振喜就象活喜儿。

彭晓珍:老孩儿,小孩儿,几十年来,就这德性,说出话来,能把人笑煞,要不,人家怎么叫他“幽默王”呢。

孔潮:我不如他,一句话能把墙拱倒。

王振喜:表姐夫,你呀,幽默细胞也不少,只是没有因时因地发挥而已。

孔潮吱吱唔唔: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

王振喜:哈哈,我说嘛,少年夫妻老来伴,一时不见淌冷汗。想我表姐了吧?

孔潮:吵架归吵架,心中还牵挂。她,她牵挂猫,我牵挂她。

王振喜:太武断了,我敢肯定,表姐这时心里更牵挂你。我看电话就不要打了,深更半夜的,电话铃骤然一响,还不把我表姐吓着?我们明天一早就赶紧过去,你说中不?

孔潮:也好。嗳,你说……熬过了这一夜,你,你表姐气儿会消不?

王振喜:嘿嘿,你只管踏踏实实睡个好觉,有我呢。

彭晓珍:表姐夫,你只管把心搁在肚子里,振喜处理这类家庭纠纷,手拿把掐,他的那班狐朋狗友,还就相信他。

孔潮:也,也不尽然,振喜,还记得那次吧,你上门帮着调解,接连两天,说干了嘴,你表姐就是扳门不入,只认死理,最后,一句话把你打发了。

王振喜:怎不记得?表姐说,夫妻吵架常事,和尚拉劝奇事,你的话不中听,走吧,哪儿凉快哪儿去。表姐夫,你说说,这哪儿到哪儿呀?从此,我这和尚就不爱管你家的常事了,再管不就成了奇事么?

孔潮:她就这古怪的脾气,别介意,今天这事你不能不管。

王振喜:我呢,对你们的事不是不管,而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手拿把掐,圆圆满满,皆大欢喜。

………

“我敢肯定,表姐这时心里更牵挂你”,王振喜说得没错。

孔潮气冲冲摔门而出,劳莹更是火上浇油,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好好谈?干嘛要离家出走?

人在事中迷,只怕没人提。性情古怪偏执的劳莹,根本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头子本来倒主动求和了,还特地让小田跟着来劝和,如果她不说堂屋里搭篱笆,一家分两家,老头子会气走吗?更不该的是还要追出门,让老头子永远不要回来,男人嘛,哪个不顾及脸面?老头子就是想回来也丢不起面子哪。

劳莹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次日晨,劳莹在家拥被而坐,两只猫在床边“喵呜喵呜”地叫着。劳莹心事重重,无心理睬乖乖猫的劝慰开导,挥手驱赶,不慎碰到脸上的伤口,疼得皱眉。

劳莹焦躁地狠拍床板:去去去,烦死了!都是你们惹的祸。

劳莹披衣下床打电话:喂,金主任在吗?我是……

电话那头:噢,听出来了,是劳莹大妈,嗯,金主任还没到,有事吗?

劳莹:嗯,没……没什么事,对不起啦。

劳莹怏怏不乐地搁电话,气头一过,劳莹终于清醒过来,唉,这死老头子,也是强按牛头不喝水的倔脾气,昨天下晚出去,一夜未归,半夜里还下起大雨,要是淋了雨怎么办……咳,我也不该怄气,让他永远不要回来了……

劳莹正自懊恼不已,听见门铃声响,满脸枯萎的菊花纹绽放,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老头子恋家,终于回来了。

劳莹赶紧穿好衣服,用手抹抹凌乱的头发,定了定神,收敛起绽放的菊花,故意板起面孔开门,还不忘来句色厉内荏的狠话:有本事就不要回来!

门开处,王振喜、彭晓珍笑嘻嘻地站在门口,齐声喊表姐好。

劳莹惊喜交集:哟,是振喜、晓珍啊,快进来。

劳莹心有不甘,情不自禁地又向外面探头看了看,脸上掠过一丝失落。

一切尽收眼底,王振喜与彭晓珍相视一笑,故意问:望什么呢,表姐?

劳莹惆怅地关门,哦,没,没望什么。咦,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彭晓珍:听说你养的猫丢了,怕你着急,就赶过来看看你。

劳莹垂下眼睑:喔,谢谢啦,这猫哇比人恋家,走出去几天,自己跑回来了。猫是回来了,老头子作不得我对猫好,负气离家出走啦。

王振喜:哦,想不到猫还会恃宠欺人呐,表姐别急,我们还给你带了珍贵礼物……

劳莹:咳,又花钱花钞的干什么?能来看我就够了……嗯,礼物在哪儿?

彭晓珍见王哈哈大笑,自己也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转身打开门喊:表姐夫,上来吧,干嘛象新媳妇羞羞答答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

孔潮羞怯地进门,手中还拎着一只马夹袋,与劳莹四目相对,不自然地笑笑,嘿嘿,嘿嘿。

劳莹故意别过头,不予理睬:哼!

王振喜仿刚才劳的口吻:咳,又花钱花钞的干什么?能来看我就够了……

孔潮:我,我是来看你的。

劳莹:看你个鬼,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彭一阵开心的大笑,感染了劳、孔,二人也跟着不自然地笑了。

孔潮: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劳莹:你就是送座金山,我也不稀罕。

孔潮拎马夹袋的手僵在半空,嗫嚅着:不,不是金山……是,是你最喜欢吃的……

王振喜与彭晓珍同时急着喊:啊?不好,糊啦,糊啦!

孔潮尴尬,忙改口:噢,错啦……不对,我,我是说,是乖乖猫最喜欢吃的小鱼。

劳莹情不自禁转身:啊?

王振喜:哈哈哈,礼轻情意重,姐夫的马屁算拍到点子上啦!

门铃响,门开处,金瑛、小田笑吟吟地进来,众相互招呼,两只猫“喵呜喵呜”地叫着,赶来凑热闹。

金瑛:什么事这样高兴呀?

彭晓珍:乖乖猫找到了,人……也找到了。

金瑛一脸茫然:人找到了?找谁?

王振喜:金主任哪,嘿嘿,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我表姐夫和表姐为了养猫产生矛盾……

金瑛:这我知道。

王振喜:昨天晚上,老俩口又为这事发生争执,我表姐夫呢,就负气出走……

劳莹:金主任、小田,请坐下喝茶。

金瑛:噢,明白了,怪不得,我刚上班,小罗就告诉我说,劳莹大妈打电话找我,我寻思,上次是帮着找猫,这次是要帮着找人吧?咳,还真让我猜对了。

孔潮讪讪地笑:嘿嘿,猫恋家,人也恋家,猫回来了,人也回来了,齐啦。

劳莹:还好意思说!

王振喜怪模怪样地笑:咦,咦,和啦,晓珍哪,表姐手气比你好,摸了个全风向,糊啦!

彭晓珍:老现世宝,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调侃我打牌。

王振喜:你喜欢打麻将,表姐喜欢养猫,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只要开心就好。

劳莹:可不是么,养猫开心呐。

王振喜:养宠物开心不假,但是要注意卫生。

劳莹:这还用你说?猫狗身上有螨虫,还会传染病菌,我今后注意就是了。

王振喜: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哩,人和动物和睦相处,表姐对猫关心爱抚,体现了她的爱心哩。

劳莹脸上菊花绽放:对呀,对呀,猫不也是一条性命么,喔,不对,猫有七条命哩。

王振喜:表姐,这可没有科学依据,表姐,你以后要科学养猫。

劳莹:哦?

王振喜:表姐,不是我说你,你呀,不论是非曲直,对猫太溺爱了。比方说吧,你要给猫织袜子,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劳莹也乐了:不织了,不织了,买好的绒线给老头子织双手套。

孔潮:猫袜变手套,我得谢谢猫了,乖乖猫万寿无疆!

两只猫似懂人性,喵呜喵呜地欢叫,众乐。

劳莹笑着斥骂:作人来疯!

王振喜:今后,要给猫立下几条规矩。一,不准到处拉屎,整天让人提心吊胆趟地雷的滋味不好受;二,不准跳上饭桌,病从口入,人猫共餐世间就此一家;三,不准钻主人被窝,沾上蚤子螨虫为害极大。

劳莹:振喜是在变着法子批评姐哩,其实,给猫立规矩,不就是给我立规矩么,我能不懂?不依规矩不成方圆,不听话就打。惯归惯,不能溺爱,人常说,惯养忤逆儿,棒打出孝子。

众笑。

王振喜:表姐,你也糊了,人和畜生能相提并论吗?

劳莹:一个理儿。

孔潮:我倒想起古代太监专权的事了。

彭晓珍:一码归一码,又扯到那上面干什么?

王振喜早已看出孔潮的心事:嘿嘿,表姐夫,今天金主任和小田在场,还有我这个公堂舅舅作证,有什么话就说。

孔潮:太监在皇帝面前得宠,就恃宠骄横,朝中大臣人人自危。这猫呢,好有一比,可不许恃宠骄横,小猫恃宠,老汉遭殃呐,昨天就因为乖乖猫恃宠骄横,连主人都敢抓,惹出了祸,害得我老汉被流放。

众哄笑。

金瑛:好啦,说归说笑归笑,就养猫的事,大伯大妈表个态吧。

孔潮:金主任,人一上了年纪,脾气也变了呢。我和劳莹为了养猫的事,互相怄气,何苦呢!振喜和晓珍开导了我一晚上,细想起来,儿子、媳妇、孙女都不在家,我呢,又是尖屁股坐不住,剩下她一人在家,够寂寞的,养只猫消消遣也在情理中……咳,养就养吧,过去在厂里上班,大家热热闹闹,自从退休回家,过日子没盐少醋的,我也理解她。

劳莹:也不怕你们笑话,人老了,就喜欢唠叨,老头子嫌我嘴穷,就躲出去转悠,他一走,我只得跟猫唠叨,猫不嫌我。

王振喜:表姐,你属什么?

劳莹:属老鼠。

彭晓珍:怪不得喜欢养猫,我听人说,现在猫鼠是一家咧。

众乐。

王振喜:姐,不对吧?我记得你是属鸽子。

小田捂嘴笑个不住:大伯,有属鸽子的?

王振喜:鸽子爱唠叨,[鼓起嘴,学鸽子叫]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众人恍然大悟,齐声大笑。

劳莹:就会拿姐开涮。

王振喜:姐,不瞒你说,我还就怵你的古怪脾气呢,今天是依仗金主任和小田在场,冒死直谏,你……不生我的气吧?

劳莹:哪能呢,忠言逆耳,人不知己过,马不嫌脸长,我这脾气是得改改。

王振喜:哎呀,皇上从善如流呀,表姐可是个明君。

小田:嘻嘻,王大伯真逗,不愧是“幽默王”。

王振喜:嘿嘿,幽默不假,不能称王。

金瑛:孔大伯叫孔潮,劳大妈叫劳莹,合起来叫空巢老人(孔潮劳莹),空巢家庭,空巢老人,是当前社会上应该关注的问题。我们社区,就有八家,十二个空巢老人,构建和谐社会,我们还要做更细的工作,象小田、小丁、小罗这样的青年志愿者会越来越多,大家一起来关爱老人,让空巢家庭的老人心情愉快,生活安定,不再寂寞、孤独。

众人鼓掌叫好。

劳莹:我想了一宿,想通了,今后也出去走,这猫不养也罢。

孔潮:不,你既然喜欢养猫,就继续养,要养就养两只。

劳莹睁大眼睛:养两只?

孔潮:金主任不是送了一只猫崽吗?我们俩各人承包一只,你养乖乖猫,我养猫乖乖。

众笑。

劳莹迟疑:你……不嫌脏了?

孔潮:我俩比谁的猫讲卫生……不过,我有个条件……

孔潮瞅瞅劳,欲言又止。

劳莹兴奋:说吧。

孔潮:你可不许堂屋里搭篱笆,一家分两家。

彭晓珍:咯咯咯,哪能呢,表姐是吓你的。

王振喜站起来大声说:好啦,啥也别说啦!过年吃饺子,都是一家人嘛!

众人开心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