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初学降龙
朴云自知大祸临头，但并没有想过逃走，而是想在此时向小斗儿交代身世，小斗儿本已在母亲的书信中大都了解，但高巧巧心念儿子没有将所有仇恨记录在内。而是早先便跟朴云说了。朴云见小斗儿武功上小有所成，虽性格乖张但总也算是非分明，于是便向小斗儿详细道来。
小斗儿自知父亲便是辽国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而眼下大辽已灭，当年的封疆大王在西部建立了西辽国，虽然自己还算是是皇亲贵族，但朴云常告诫不可暴露真实身份，否则必将对自己不利。
朴云道：“如今时见你长大成人，太公心中安慰。在你母亲所留遗书当中你便知晓一些，但你母并未将所有事情的详细经过道来，如今太公便跟你说清。你父亲当年的德行我想你也略有耳闻，但那些并非完全属实，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而新朝必须诋毁前朝统治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今你且做好你自己便是了。你耶律家族是皇族，他的仇恨也并非一人所为，如果你像报仇你的仇人恐怕一辈子你也杀不完，而且当时辽朝朝廷内忧外患，虽然表面兵强马壮但派系交错，其实是辽国气数已尽不复再兴了。”
小斗儿平日极少见太公说起父辈，自己主动求问几次都被朴云拒绝，连念主和尚在世之时都很少跟自己说起，只是常道高贵人如何“宅心仁厚，母仪天下”。小斗儿渐渐长大对自己的身世越加感兴趣，而今见朴云主动讲起父亲如何不关心，而平日虽并无常人提起，但最终还是在母亲的书信中得到了印证，但天祚帝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只恨父亲当初混沌一生，最终还落了一个昏庸无道的名声。
飘云将自己所知尽诉出来，最终重点还是落在高家的灭门大仇上，飘云道：“为师入寺之后之下山过两次，一次是去峨眉山打探当年三派围攻红黑神教的原因，另一次便是打探高家的灭门惨案。两次打探虽然都未能得出结果，但经多位江湖朋友帮忙可也算窥得一二，如今三派围攻聚奎山，外公已经得明真相，这个你且不必知晓。而你外公家的灭门案却不能不知。其实太公常常为《武林报》不齿，但高家大仇的元凶却是在这武林报中瞧出端倪。当年黑龙帮仅是长江中游的一门普通帮派，跟他并列的还有青龙帮和沙头帮，分列黑龙帮的上游和下游，由于青龙帮和沙头帮位处富地，船坞码头生意兴隆，而黑龙帮却仅有几处小码头，而又处在两派中间颇受挤压，多年以来黑龙帮一直都想吞并青龙、沙头二帮，仅是实力有限一直未能得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富了起来，不但用金钱慢慢瓦解二帮而且招收了许多弟子，弟子之中鱼龙混杂甚至招收了不少绿林匪类，一时间势力大增，而青龙、沙头二帮有多人被收买，这样一来黑龙帮觅得机会安抚住青龙帮的同时，灭了沙头帮，不久又灭了青龙帮。”
小斗儿听得出神，抢问道：“他们为何突然富了起来？”后见朴云瞅了自己一眼，却不答话，便自想太公之言必是要道明真相，自己又何必心急，于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
朴云撇了一眼小斗，见其不再作声便继续道：“太公当年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联想到高家惨案，想那高家富甲一方，突然被洗劫一空竟然没留一个活口，可见行凶之人并不完全为了高家的财产。试想如果仅是一般匪类只要金钱到手那便是了，又为何屠杀满门，甚至追杀你外婆、母亲一直到了上京。后来太公想他们必是被高家人认了出来，要么是怕有人找他们算账，要么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想被江湖上的人知晓。因此太公下山并没有去黑龙帮，而是直接找了张德彪，太公去时张德彪已经老态龙钟，但意识还算清醒，他知我打探消息，先是开码要价，太公身上银子还算有得，而且早已准备不少。后来听我问题高家灭门之事便连称不知，将银子退还给我，而且闭门不见。这张德彪号称“万解翁”，想必天下之都太不过他的耳目，再说这高家灭门案当年震惊武林，这张德彪又如何能不知？因此当时便知此事必然牵扯到江湖大派，连这张老头都不敢得罪，或者被人收买便是了。于是便砸碎大门强入张府，而这张德彪虽然身残但头脑灵活，他见我提及此事必然来头不小，而见我迟迟不肯离开，便携带家眷从地道逃走了。太公见寻不到他父子便回到大相国寺，后来得一高人指点联想前前后后便敢认定杀你母亲全家的大仇人乃是如今江湖鼎鼎大名的黑龙帮。”
小斗儿急切的问道：“黑龙帮？黑龙帮不是常被称为名门正派么？号称侠义道的黑龙帮竟然是我的大仇人？”
“不错”朴云说道怒时便站起身来：“这一切都是黑龙帮帮主谢龙干的好事，这小子当年吞并青龙帮和沙头帮之后野心更大，甚至聚集三帮之势围攻我红黑神教旁支－千巫山的黑鹰教，哈哈哈，当真是不自量力，虽然当时黑龙帮尽出三帮之力，但还是被我黑影教打得是一败涂地，最后差点没命下山。他们黑龙帮那些乌合之众看来照比崆峒、逍遥、峨眉还差得远啦。”朴云说道此处轻缕胡须，面露得意之色。
小斗儿问道：“他们为什么围攻颜太公他们？颜太公怎么得罪黑龙帮了?”
飘云道：“并不是你颜太公得罪了谁，而是红黑神教自被江湖上称为邪教，而这黑鹰教是红黑神教的一支，自然也不必得罪谁。所谓正派只要是以消灭魔教为名的事情都算‘侠义’之事，呵呵当真迂腐。”
小斗儿道：“太公你还没说为什么确定杀我外公一家的就是黑龙帮呢？”
朴云顿了一下继续道：“还真是，看来太公真实老糊涂了，呵呵。太公当年问及你母亲追杀他们的人是何招式？你姥姥用何等方法对付他们？穿衣打扮如何？而你母亲从小便尽是学些琴棋书画，可以说对武功一窍不通，仅是胡乱比划了几下给太公看，仅是对穿衣打扮确实还算记得一些，只是对方好像有故意隐藏，在这方面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但听你母亲描述，也稍微能猜得出对方的武功路数。后来在武林报上见一篇大幅赞美黑龙帮的报文，去找张德彪，最后还是经过那位刚才踢到的高人指点，才弄得明白。原来黑龙帮突然暴富，就是因为谢龙丧心病狂，一心想吞并青龙、沙头二帮，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是不如二帮势大，最终他将所有原因都归结在钱上，因此血洗当地最大富户高家，那也不在意料之外。当时正好是你母亲十五岁，正好是二十年前。而黑龙帮消灭沙头帮是在十八年前，消灭青龙帮是在十七年前，最后十五年前围攻千巫山。后来想来倒是明白，黑龙帮当年收纳绿林恶人不少，高家早觉不安，于是经人介绍，娶了你外婆，而你外婆自算是我红黑神教的人。江湖上恶人哪里有不知道红黑神教名头的？于是倒也安稳。后来红黑神教被三派围攻元气大伤，黑教法王颜悲鸣一支隐于千巫山成立黑鹰教，而你外婆自是黑教护法巴帝的女儿，而巴帝并非颜法王一支，虽然被任总教主安排到千巫山，但后传二十一年前去世了。这样一来江湖上自以为红黑神教已被三派消灭，一些黑恶势力逐渐蠢蠢欲动，想必这黑龙帮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敢对高家动手。而一直追杀至上京必然是要灭口，保住黑龙帮的好名声了。而后来围攻千巫山并非图什么利，而是谢龙想因此扬名天下。当年就夸下海口要压过丐帮成为江湖第一大帮，后来在千巫山受挫，还好有命回来，虽然低调了些，但仍然号称长江之‘胆’，意思便是长江第一大帮派了。黑龙帮虽然受到打击不小，但也因此举被正式列为名门正派，一时兼之财大气粗，谢龙倒也聪明，将那些好事捣乱的人排除黑龙帮，又跟张氏父子搞好关系，一时间黑龙帮倒也让他经营的不错了，尤其近年来势力大涨，西边到千巫山，东边快跟象山派接上了，如若不是谢龙畏惧黑影教和象山派恐怕长江一流都是黑龙帮的势力了。但依太公看来，黑龙帮迟早要对象山派下手，只是一时出师无名不敢造次罢了。”
小斗儿听到此处早已气得发抖，恨恨道：“太公分析得极是，这谢龙必是小斗儿的大仇人，只是小斗儿如今武功低微，恐怕还杀不了这个恶贼。”
朴云缓缓道：“君子报仇不在一时，你只要将太公所教的伏虎心法和飘零剑学好，以你现在的造诣，杀谢龙不算难事。既然这件事太公已经跟你说清，那么咱们言归正传，该说这本秘籍了。”
小斗儿忙道：“太公，小斗儿还有议事不明。”
朴云道：“快讲。”
小斗儿道：“刚才太公两次提到高人，不知这高人是谁？是不是多年前在大相国寺跟太公讲夜眠修功的人。”
朴云道：“呵呵，好小子记性真好，确实是此人。我想你也一定记得他长什么样子，看你的眼神太公也明白了，你肯定是还想问是不是武当派的刘清风是也不是？”
小斗儿道：“正是。莫非这位高人就是刘前辈？”
朴云道：“正是，这刘清风早年一心想报效国家，于是跟当时的宋朝丞相联系甚密，后来潜伏在北朝高太师府内，为高太师篡位反辽立下不少大功，仅是后来女真人得势使得高太师功亏一篑罢了，但是这些事你不必记挂心怀，虽然他帮高太师对付你父亲，但是那都是政治，天下大事，在大忠面前小义倒可放在一边。刘清风心系国家，倒也算是个大英雄。”
小斗儿连连点头，道：“刘前辈自是小斗儿榜样，而且毕竟刘前辈并非杀害我父元凶，那倒是不必对他有什么敌意了。”
朴云点点头，然后不作他想，开始传授小斗儿《降龙掌》但再三要求小斗儿只须记住，决不允许修炼。见小斗儿连连称是。
朴云见时候不早，不能在跟小斗儿东拉西扯，于是便加紧节奏。朴云自知红黑神教规矩，《降龙掌》不许除红教掌门外其他人修行，但自知凶多极少，而不将此书传授下去恐怕一门绝学就此失传，于是便顾不得许多，看似一边翻看阅读一边揣摩其中奥秘，本来朴云以为其中必然复杂纷繁，如若解释不清就让小斗儿死记硬背下来，结果一翻开不但觉得似曾相识，而且招招式式都能理解到位。一时见得秘籍中记载降龙掌精妙至极，于是深深沁入书中，好似一招一招如同亲试，一式一式浮现在脑海。初时朴云还怕小斗儿像上次学飘零剑一样入了魔，常常瞟他急眼，后见小斗儿仅是嘴唇微动，自是以前死记硬背经文的那般模样于是并未停止，这样一来将一本全套的红黑神教的至高武学《降龙掌》完完全全的讲了出来。
朴云本是爱武之人，早先意外得到《降龙掌》深记师父教诲不敢善自翻阅，而且制定入教规，仅有红教教主才可以修行。而红教教主意外身亡黑教教主才可以修行。任天命当年曾经对几位一代弟子说过，不让修行降龙掌并非对弟子们苛刻，而是其中另有原因。其实红教弟子们虽未修行《降龙掌》但红教一代弟子们修行的内功本来就已经是降龙心法，但跟《降龙掌》中的心法略有不同，而想学《降龙掌》必须要降龙心法略有小成，否则不但容易走火，就算侥幸学成，那也很难控制自如，而且容易被降龙掌强悍的内劲自伤，而自己使用之时常常控制不了轻重缓急，甚至有的时候突然自行发作，根本无法控制。而朴云为人向来谨慎，心中早已把师父奉为神灵一般，哪里肯翻阅秘籍，而今势态使然，便破例行事。而此时朴云已年近七十，内功修行早已不在三十年前洪冥善之下，因此翻阅降龙掌之时不觉吃力，而朴云虽先学黑教伏虎内功，但后被任天命排入红教序列，因此对降龙心法早已知晓，仅是任天命命其继续修炼伏虎心法而已，任天命道：“天下成名的内功心法大都可以融合，比如你少林派的内功练到境界，就算新学崆峒派武功也不会是平白弱者，而外功另外纷繁，确不如专心修炼内功，而专心一门成名内功便是习武之王道，你且继续修行伏虎心法，本教伏虎心法和降龙心法其实颇有渊源，根基其实自成一体，并不冲突，你且将伏虎心法学好，将来红教武功自然不难学成。”如今朴云想起恩师之言还是连连点头。
忽听远处“咚！——咚！”响，朴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中初醒，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时辰，已过了子时。朴云抬起头看了一眼小斗儿，被眼前一幕惊呆，心中绝望至极。
原来，朴云只顾教得畅快，其实早已是自己修练起来，而朴云内功深厚早已能驾驭《降龙掌》中的妙招，但也正是阅读越兴奋之时，便忘了小斗儿。初时见小斗儿如同念经一般，倒也惯了，而此时朴云早已不再继续教授，而小斗儿还依然嘴唇微动，犹如两个时辰之前一般模样，更让朴云惊呆的是，小斗儿手掌，头顶黑气弥漫，而上丹田至面门确泛出红光。此乃修行红黑神教内功走火之相，而且走火之深早已无法解救。朴云恨得咬牙切齿，一恨：自己老来不稳，行事鲁莽，痴迷忘事；二恨：小斗儿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早先说过的话。而此时有跟上次教授飘零剑一般模样，上次小斗儿是静静的不动，而慢慢转好，而这次确实嘴唇不停得抖动，好像是在默背什么？又好像是身受剧痛时的颤抖。
就算朴云有再高的武功此时也救不了小斗儿，此时之状真犹如一位将死的晚辈在向白发人述说离别之言，朴云忽觉鼻子一酸，于是哭了出来。想当年朴云在聚奎山血战三派之时何等豪情万丈，独占崆峒、逍遥四高手时何等英勇无敌。而今在一位少年晚辈面前却是老泪纵横，哭得好不伤心。
小斗儿三岁便跟随朴云，而后来得朴云亲授武功，小斗儿又是结拜同门的后人，又将其培养成如才，洛阳大会崭露头角。虽此时命不久矣，但能将自己得意武功传于后人，又能将红黑神教绝学延续下去不至失传，并不觉得遗憾。但真是天不遂人愿，眼前一幕让老头子深陷绝望，而此时的小斗儿已经不单单是朴云的一名干曾孙，更好似一名爱徒，又好像亲生一般。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是人生最大痛苦之一，而种种绝望归于一处让朴云再也按耐不住，索性嚎啕大哭。
而朴云又忘了自己刚刚学了降龙掌，这一时失性，忽觉丹田一股劲力横冲直撞，几次好悬冲入大穴之内，朴云忙收内力但已不及，只觉舌尖腥辣，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俯卧在床上不动了，过了不久，朴云渐醒，见小斗儿还是那般模样，而自己虚弱得紧，便强起打作运功、疗伤。而此时小斗儿依然如故，二人就这样都打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