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的婚礼，四毛也给抽空帮了不少忙。但王升想用经贸局车子的事情四毛却一口拒绝了。原则性的问题——其实是他自己定得原则，他是坚决不违反的。然而他却替王升借来了卷毛的丰田越野车。

王升原先是满眼看上四毛开得“2000”，他租得几辆婚车都是黑色“普桑”，要是四毛的黑色“2000”做头车，那是再完美不过了；这价值几十万的越野车虽然档次高，但车型与颜色与那几辆“普桑”格格不入；然听了四毛的建议，将越野车后备箱打开，做为摄影车——人家摄影车都是面包车，他这丰田越野做摄影车，也在s县算是弹了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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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这期间，从王升和军强的嘴里、在王升婚宴中和原来的几个工友聊天中，四毛的心里充填了忧虑。

这忧虑不是为他的，是为了宋局长，因为宋局长对渝兴厂的振兴抱得期望很大——然而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兴华厂干部管理的渝兴厂有步原渝兴厂后尘的趋势。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兴华厂的派遣干部初到渝兴厂，也是抱着大干一番的决心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体会到了绝对权力带来的绝对快感，也就是土皇帝的滋味。没有了约束，在正常完成税收上交后，剩余的资金有了支配权，一开始兴华厂的好习惯还在身上起作用，只敢小心翼翼地用上一点，不过是大吃大喝一番罢了；渐渐，心想，我就是这个厂的头头嘛，规矩是用来约束职工的，厂里谁还比我大啊。人的私欲天生就是有的，只有在完善的制度约束下才成为文明人；没有了约束，私欲贪婪的一面便被释放出来。

继借给厂里配小车、其实是给自己配了辆坐骑——职工们说的“工人三顿都是粥，厂长屁股底下是四个轮子的小洋楼”，是善意的调侃，因为不管怎么说，工资是能按时发的；到后来，又变相地包养厂里年轻漂亮的个女工。一把手吃肉，当然不能忘了给喝汤，底下几个副厂长也混得油嘴肥肚儿。

下面的中层干部虽没有厂高层领导的“大鱼大肉”，但这方面所挖空心思比之厂领导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中层”原都是兴华厂的普通工人，所谓的素质不过是被制度约束着，领导层有“异动”，他们也就放开了。利用手里的权力，互“惠”互“利”，厂里的仓库就是他们家的一样；有个姓王的工段长家里装修，阳台栏杆都用得是不锈钢管，厨房、卫生间的各样架子竟奢侈的用得是无缝钢管——再让厂里的电焊工一加工，只是几包烟的事情。

还有一个姓赵的车间主任，这家伙脑子活，竟把主意打到了厂区后的土壕上。在给金厂长送了一笔钱后，又给三个副厂长送了礼，得到了默肯，卖起了黄土。当然他也遇到了困难，壕上面属于渝兴厂闲置的十几亩土地，附近村子的农民种了庄稼，他想卖土那些农民阻拦。这家伙也有办法，给这村的村主任送了一千五，然后拿着盖有渝兴厂厂办红头章的文件，同村主任去找那几户农民，说这地本来就是渝兴厂的，如果你们再阻拦再闹，派出所来了是要关到东关（看守所）的，一分钱得不上人还要受罪；你们说等这料庄稼收了也是不现实的。现在渝兴厂出于对咱农民兄弟的照顾，决定按每亩五百元的价格进行赔偿，同意就收现钱签字。

你还别说，大棒子加胡罗卜、再加上村主任的帮腔，事情竟顺利地得到了解决。

一车车的优质黄土被这姓赵的车间主任拉出去卖了。真是“一年车间主任，十万雪花银”，这赵主任也没想到，这三米多厚、十几亩地的黄土竟能卖了这许多钱。卖完土后，他也觉得之前给金厂长的有些“过意不去”，又主动给了老金五千元。为此，他还得意洋洋地对其它“中层”说，你们是从厂里拿些东西，你看我，替厂里把土地从农民手里要回来了，还都弄得一样深浅，不花厂里一分钱、还给厂领导交了钱。

这些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现象，厂里职工自然看在眼里，但却不能象以前一样上行下效、也从厂里拿东西偷糖，因为严厉的规章制度在那里摆着；但暗中搞些破坏发泄不满的事情还是有的，其中最厉害的一次是有人半夜偷扎了金宝厂长“蓝鸟”的车胎。这件事金厂长最后大事化小了，没有追究，因为他猜测和李莉的事情有可能从她那里露了风声，或许是哪个喜欢李莉的男青工做的——李莉前面有没有对象，这件事他还一直没问过她。

这里面也有一个人是始终坚持初衷、坚持原则的，是个姓段的副厂长。厂里正常运转后，帐面上有了些资金后，他就提出要将分离、包装车间再好好改造一下，达到国标级无尘车间——现在面对着全国好些大厂的激烈竞争，现在的以价格的优惠打开市场并不能长久，原渝兴厂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放着。

他还建意厂里要先过两年苦日子、开源节流，到时再贷些款建一座无菌车间，生产萄萄糖液——他要网上搜查过全国的输液量调查报告，中国每年输液量达到了七十五亿瓶。这是多大的一个市场，比起葡萄糖口服粉来说，这要增大多少倍的销售市场。

然而他的这些建议遭到了另三个副厂长的无情嘲笑——过两年苦日子、再贷些款？咱们到这儿来一共就三年，现在s县又不同意咱们厂兼并渝兴厂，咱们过苦日子是给谁过？不说贷得款到时弄不好了要咱们承担责任，就是弄好了，也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这话金厂长当然没有说，只说他的想法很好，要考虑商议后再决定可实施否；结果是不要说长远的增加产品种类，连就在当前只花十万元就可解决的改造分离、包装车间，也是无了下文。

段副厂长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肯与别的厂领导同流合污。时间一久，他们也渐视他为异类；当然段副厂长只是敢气不敢言，所以他们也并不将他怎么样。段副厂长只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厂里的管理、生产更好；自已洁身自好，就是赵主任卖黄土送他礼物，他也是拒之于谈完话送到门口让其原封提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