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了一天的天空并没有飘雪,到晚上却飘起了小雪花;次日起来,地面上已覆了白茫茫一层。四毛特意早早骑车从厂里到经贸局出发,怕路上骑得慢。
经贸局是月初发工资,收假后第一天发了工资。
经贸局发工资与四毛无关,并没有他的;但他有交上去的吃饭收据有报;谁知出纳在报销了四毛在外的饭钱后,又拿出一张工资条让他签字。
四毛转正工资条一看,上面只有一栏填着数目,是补贴费,三百五十元。
四毛问出纳,这是这月有,还是每月都有?
出纳说,这你要问会计,但一般来说,这未注明是哪一样补贴,就是常态补贴,月月有的。
四毛心情激动的签了字。在厂里的工资加上这补贴费,刚好是一千元——他现在也是进入千元大关高工资的人了。
借军强的两百元已还了;在小卖部赊得七十多块也还了;只剩杨姐的钱还未还。
四毛算了一下,还了杨姐的钱,身上还能剩下近四百。他想,三百多给玲姐买个新车子吧——这事阴差阳错好几年了,少一件心事是一件;再者自己属鸡的,不给玲姐买车子,这钱说不定遇到什么事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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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玲姐买了自行车,杨姐又托他通过武前进交“关系费”,四毛又得一千二,手头能宽泛点儿;但他选择另一种宽泛——有这一千二、还有每月多的补贴费三百五,欠杨姐的钱有望在今年能提前好几个月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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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雯怀孕了。
这对于小崔和小贾来说,本来是天大的喜事;但现在两人却愁闷欢乐不起来。
因为两人都商量好了,三年内是不要孩子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在西安城买房,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小两口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现在这意外的情况打乱了两人的计划——如果要这个孩子,就意味着要增加两份开支;小崔要人照顾,已增加了饮食项目的小吃店还要再雇一个人。
雇一个人也比不上小崔这样尽心。
这纯属意外,因为每次他们的房事都做了避孕措施——怕是哪次激情时疏乎了吧?
连着两天,在忙碌了一天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屋;洗漱后躺在床上商量此事到夜半;最终决定做流产。
其实他们再不往老家寄钱后,攒得钱已够在西安买套两居室的小房。去年(还说是前一段时间,现在已成了去年)西安的房价在每平1750左右,但他们想在今年买一套一百平以上的——流产掉孩子其实也是为了孩子,为了以后让出生的孩子有个好的环境;不往老家父母寄钱也是为了父母,有了大房子,在他们做不动活时可以接到西安来赡养。
可是过了元旦,西安的房价很快就涨到了每平2100元;每平方涨了近四百元,换成一百平方的大房子,这就是四万元啊。
所以小贾终下决心——做流产,2001年一定要在西安买了房子!
这才让不舍肚中未成形骨肉的小崔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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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四毛又带着些工友给的葡萄糖粉送给玲姐。
来到了向阳巷玲姐的住处,却发现门头“铁将军”把门。
咦,这时间玲姐能去哪里呢?
他点了一根烟,等玲姐;抬头望那高高的岗哨;远远的似乎那个武警战士在和他对望。
过一会儿,那武警战士稍转了身子,望向了别处。蓦地,四毛忽然想起了二虎。
他想,以后要有机会,一定要去内蒙探望二虎——虽只记得二虎过往的“英雄事迹”、记不清他对自己的好;但总比大虎老欺负自己好些——这些年过去了,那些不快都渐淡忘了,而一种骨肉之情却渐渐滋生。
还不见玲姐回来。
四毛不等了。他推了车子调转了车头,骑上往外而去。
骑到快近向阳巷口的时候,却见玲姐骑着车子带着燕子拐了进来;骑得正是他给买的那辆新坤车。玲姐微低着头,脸上有忧戚的神容,并没有看见四毛。
四毛单脚撑住地,叫道:“嗨!要往哪里去?此山是额开,留下买路钱!”
玲姐“呀”的忙停住了车子,这才看清了是四毛;坐在后座的燕子却早于她探出头来,笑着叫道:“舅舅!”
玲姐脸上露出了笑:“呀,是四毛啊,吓额一跳;都这么大了还做这些。”
她下了车子,推着过来:“走,快到姐家坐坐。是刚来还是来一会儿了?”
四毛笑着说:“来好一会儿了,没事看人家武警站岗都好半天了。”
“快,到姐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进了玲姐家,坐到东边屋里。玲姐捅旺了炉子,又给四毛泡了一缸茶,加了葡萄糖粉。
玲姐也坐了下来。
四毛问:“一大早带燕子娃出去弄啥去了?”
“哪是带她出去。”玲姐叹了口气:“是刚从幼儿园接她回来——”
难怪刚才见玲姐面容忧戚,原来是挨了幼儿园老师的骂。
原先每到周六接孩子,玲姐便让刘姨代接;周六幼儿园住园的、日接的统一下学比平日早;让孙姨代接孩子,玲姐就操忙着两个人的活计。
待刘姨接了燕子回来后,玲姐就让燕子在饭馆玩;直到晚上快十一点关门带她一起回家——大多数时候是背着睡着了的燕子回家。
前几天刘姨有了孙子,她辞工了要回家照顾儿媳妇、看孩子;这几天还没招到合适的服务员。玲姐暂比平常忙累了许多都不说了,到昨天周六下午忙的也没时间去接孩子,就想着晚了接,到时给老师赔几句好话。
到快十点,刚过了晚上最忙碌的时间,饭馆就让玲姐提前下班去接孩子。
玲姐赶到了幼儿园,却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不知是燕子被老师带回家里去了;还是园里有留守的老师这会儿已经睡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不能这会儿叫门打扰人家。
玲姐于是就回了家,想着今天一早去接燕子。
今天早上骑车子赶到了幼儿园。原来园里有个幼教是住园的,昨天下午别的孩子都被接走了,最后别的老师也走了,只剩下她带着中班的许燕子在园里。本来和对象约好了周六的约会,但左等许燕子的家长不来、右等还不来;耽误了一周一次的约会和对象的共进晚,还得给孩子和自己做饭,窝了一肚子的火。吃了晚饭和孩子看电视到九点多,睡觉了。这今天早上见了玲姐,如果许燕子的家长真是生病了或是家里有紧事,也就埋怨两句过去了;偏许燕子的家长的理由是她工作的饭店忙得很、脱不开身——忙得很,这老掉牙的借口就让老师忍受不了了。她便生气地说玲姐,你忙能忙过国务院总理,你一说我才知道你是饭馆个服务员,还一天有多少国家大事需要你忙?你一直撒懒让别人代接我也不管,就这一回要自己接,你就拖赖在我们老师身上;你们服务员一周有一天休息,我们老师也是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你轻松了,我们老师就不是人啊,不知道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