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刘三虎的家，坐上了车子，齐老师委屈的泪水这才再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取出了手绢。

车子向柳庄外驶去。

系主任回过了身子，先骂了句“都是一帮没文化没素质的土锤”，这才好言安慰齐老师道：“齐老师，你受委屈了；是这样，回去我给领导说一下，你今天先休息一下，把课调一调。”

“不用不用。”齐老师忙说。擦了擦眼泪：“不用休息的。”

.

望着坐在炕沿眼神呆滞的三虎，刘大虎叹了一口气。说：“三虎，你咋成了这样子了？”

他掏出了一根烟点上。过来推刘三虎：“三虎，你给哥说你啥好着没有？”

三虎没有反应。

屋外院子里还站着一群关心三虎的村人。

他刚出了屋门，就见栓牢他爸等几个在村里说话有份量的中年村民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几个也是刚听说了这事，相约着一块过来的。

栓牢他爸问：“大虎，到底是咋回事？”

几个人和大虎站在了屋檐下。

刘大虎将事情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

几个人都叹息。

痛惜的心情谁都一样。从饿死人的年代经过的这几个汉子，还有啥不能承受的；再重的病总是能治，叹息，是因为这病没法治，还不如断条胳膊少条腿好。

一时沉默。

这几个五十上下在村里算是有见识说话有份量的人都是这样想，院子里那些村人就更不用说了。

除了叹息与同情外，议论纷纷；他们过去一直将治疗精神病的医院称为疯人院，认为在那里住的人，都是家里没办法不愿管还条件好些，花些钱将病人送到那里图轻省；到那里人一天都被关着，吃药打针过电，一个个都弄得痴痴呆呆、对医院来说也省心了，病人不打不闹了。

刘大虎问栓牢他爸：“五叔，你说咋办？”

栓牢他爸又叹息了一声，说：“你把四毛寻回来，一块商量个子。”

他又一挥手、大声对院子里的村民说：“都散了吧！让三虎娃也安静个子，你当娃不烦乱！”

.

对宋援朝来说，将秦发展的那个亲戚娃调来当司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本来制药厂就是经贸局下属的一个企业，况又只是借调不是正式调到局里来。

想法已定，他给秦发展提前打了个招呼。

秦发展十分高兴。不仅是为了四毛，也因为四毛做了老宋的司机，自己和他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宋发展能用四毛，说明了他对自己的信任。

秦发展也有自己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经过了许多事，发现了别人都不知道、且常相悖行的经验——人往往以为自己有恩有谁，那人就会对自己感激涕零、知恩图报；但往往并不是的，要花许多许多年才会知道。事情是，被施恩的人大多是并不记情的，是大多数，也有少部分记恩的；但全部的施恩者对自己所付出恩情的人，却记在心里；只要受恩者还以起码的礼情，他是很乐意于不吝再进行帮助的。

所以他不怕欠老宋这样一个人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自己对四毛，也是这个样子。

.

晚上，四毛如约来到了秦发展的家里。

秦发展家的小客厅还是那个小客厅，只是因为现在正式回归为儿子的住房，所以成了兼用客厅；小房里有秦奋的床、书桌和玩具，虽然秦妻收拾得井井有条，但比原来就显得拥挤了。

小秦奋在父母卧室做作业，三个人坐在这边。

秦妻已得丈夫的透露，坐在一边抿着嘴微笑。心想，怪不得丈夫和老宋这个远亲走得近，原来除了四毛这小伙确实会来事，却并非老宋的远亲，要不然会将他调到身边当司机？

秦发展却先不谈，卖个关子，问四毛在厂里上班的情况。

聊了一会儿，秦发展问：“那你现在厂里是机修，工作自由还能学些技术，如果把你调到另一个地方开车，你愿不愿意呢？”

开车四毛很爱，当然愿意了。

秦发展说：“这调去是借调，不是正式调，关系还在你们厂里，你还愿意吗？”

这四毛就有些踌躇了。这边工作轻松还能学技术，那边只是借调，他权衡着。

他心里一动：“秦哥，这方面娃没经验，娃听你的。”

秦发展说：“是借调到宋局长、你宋叔那里当司机，额的意思去那里比呆在厂里好。”

四毛故意不问哪里好，干脆地说：“秦哥你既说那里好，额就到那边去。”

秦发展说：“不是额说到那边好，额给你讲个子你就明白为啥那边好了——”

听秦发展讲了去了局里，如果表现好，就很有机会正式调到局里当司机，四毛这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也激动。

秦发展说：“这表现好，首先是要领导满意，也就是宋局长满意；其次是让单位的人评价好。当然最最主要的还是要让领导满意，领导说好了，底下人就是有意见，也是拍马屁说好都来不及的。”

这些四毛心里也懂些，但还是专注地听着、点着头。

秦发展品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额再给你说一说宋局长的脾性——”

秦妻想，人家亲戚的脾性还用你讲？又一想，四毛虽是老宋的亲戚，但并不常在一起；发展和老宋钻了多少年的关系了，可能也就是比四毛了解。

秦发展扭头笑着对妻子说：“额们都说些老宋的闲话，老宋的过往你是有兴趣听？你去过去辅导一会儿娃作业。”

秦妻站了起来，笑着说：“你们这些事情我才没有兴趣听——”

她又笑着对四毛说：“四毛，茶水喝完自己倒啊。”

四毛笑着说：“霞姐，你不操心了。”

秦妻去卧室看儿子做作业去了——为了儿子不分心，他们现在晚上电视都很少看了。

秦发展给四毛说了宋援朝的脾气：“老宋这人很有城府、很有心计，你要在他跟前做司机，最好不要耍什么小聪明，他这人嘴上不说，其实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他这人别看平常表情严肃，但也好开玩笑，跟我们就不用说，在下属面前偶尔也来一句，还是那种不苟言笑的表情；但老宋很会掌握分寸，能一下拉近与上司的关系；还不使下属有轻浮的感觉——”

四毛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