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溪无视老祖宗的不喜，还是紧紧跟了过来，如今站在最下侧，低着头，也没人可见她的神情变化。
老夫人见宋妈妈还未下来，便知晓上面定是没什么事情了。故而在寒霜和铃铛的服侍下，慢悠悠地饮着清泉。
其他的几个姑奶奶见老夫人不着急，自然也不敢放肆。如此倒像是一群人换了个地方来接着饮茶聊天。
“宋妈妈怎还不下来？莫不是妹妹睡过去了？”见大家都不怎么说话，黎若溪倒是忍不住了，“不如我去瞧瞧？”
她看着老夫人，“老祖宗…”
“咚！”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放到桌子上，面无表情道，“你给我安心待着。消停点！”
被老祖宗这样一说，黎若溪也只能低下头，默默含泪，好似委屈极了。
“你是何人？为何这般鬼鬼祟祟？”铃铛本站在末尾，瞧见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丫鬟，立即喊破，“你是哪个院子的？”
那个一身绿衣的丫鬟，一看就知道是二房的。
绿乔见老夫人发现了自己，咬咬牙，小步上前跪在老夫人面前请安。“奴婢二房的绿乔，是奉二姑娘之命来看七姑娘的。”
“原来是绿乔姐姐。”铃铛吐吐舌头，上前几步跪在老夫人面前，“是奴婢失礼，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看了她们一眼，复又端起茶杯。也不理她们二人，只耐心等待她的宝贝孙女下来。
“二姐让你来做什么？莫不是通风报信？”黎若溪好似好奇心淹没了她一般，见老夫人没有动作，又开始蹦跶了。
其他几位姑奶奶见此，纷纷皱眉。这六姑娘怎么好像定是要将七姑娘拉到那腌臜事上不可。
绿乔确实是来通风报信的，故而听了这话自然有些害怕，而老夫人等人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了，瞧见这般，心中如何不会生疑。
原本老神神在在的老夫人也不免心中咯噔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清泉水，面色沉静地直视跪在下面的两人。
“铃铛，你说，你家姑娘何时睡下的？”
铃铛不知为何之前还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为何变得如此可怕，只能老老实实地回道：“落更之后，姑娘就歇下了。”
“可有何人进来过？”
“奴婢不知。”铃铛趴伏在地上，“之后寒霜姐姐便说姑娘想喝些清粥，我和红梅姐姐便去了厨房。奴婢句句属实，还请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看了依旧低头站立的寒霜，微微皱眉。
“寒霜，扶老妇人上楼。”
几个姑奶奶见此，赶忙跟上老祖宗的步伐，一时间，这清净的楼道中吱吱呀呀的步履声源源不断。
“红梅，怎跪在此处？”在寒霜的搀扶下，老夫人上了绣楼，见那个丫鬟跪在这里，质问道，“你家姑娘呢？”
“老祖宗！”
此时已然穿戴好的黎清漪欢喜地从房中跑出来，挤开了寒霜，亲自扶着老祖宗，腻在她身边歪缠。
“老祖宗可是想孙女了？这般晚了还来我这儿看我。”
老夫人本是怀疑和生气的，可见了孙女儿什么气都没了，被她缠得只是无奈。“你这泼皮，怎就这般爱撒娇呢？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黎清漪不知这些人的来意，倒是不失礼数地向她们行了家礼。“侄女拜见诸位姑姑。”
“快起来！”“姑娘好长相！”
一时间，这绣楼上倒是热闹极了。
黎若溪趁此机会，偷偷溜进房间，想要找到那个被藏起来的人，到时候，定要黎清漪好看！
黎清漪自然发现了黎若溪的小动作，可她不在意，反而让寒霜进去点灯，将这个绣楼照得亮堂。
“老祖宗，不如进去坐坐？外面怪冷的。”
老夫人见她面含担忧地想要将自己扶进去，连连罢手，“不了。我们还是楼下去坐坐吧。正好你几个姑姑来见见你。”
“好。”黎清漪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夫人下楼，恭敬地牵着她。
见到孙女儿如此孝顺在意自己，老夫人的神情也好看了很多。
众人坐下，堂中便只剩下三个丫鬟了。
“小七，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握着孙女的手问道，“你可知方才有丫鬟跑到我那儿去胡言乱语。”
“什么！”黎清漪惊呆了，“哪个丫鬟这么晚竟敢去打扰老祖宗的清净！”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不碍事。正好趁这机会来看看你。再过三日，我的小七就及笄了。当真是长大了。”
黎清漪倚在老夫人身旁，笑靥如花。“再大也是老祖宗的孙儿！只盼老祖宗莫嫌弃我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我的孙女自然是最好的！”
黎清漪蹭了蹭老夫人的腿，看着跪在堂中的三个丫鬟。只那绿衣不认识，另两个皆是她房中的。
“老祖宗，今日孙女差点就被人给害了！”说着她便开始哭了起来，指着红梅道，“就是她将那碗有问题的粥拿过来的。”
红梅见姑娘指着自己，吓得魂不附体，赶忙叩首喊冤：“请老夫人明鉴！老夫人，奴婢不敢谋害主子呀！请老夫人明鉴！”
一听孙女差点被人害了，老夫人立刻将她扶起来，左右看了看，不放心赶忙要叫大夫，却被黎清漪拦了下来。
“老祖宗，那个药…”黎清漪为难地看着老夫人，好似难以启齿，见她神情便知道定不是好东西。
“宋妈妈。你去瞧瞧。”
宋妈妈是懂医理的，当年她还是宫中的医女呢。
之前她就闻到过淡淡的催情香的味道，故而方才没有为这个丫鬟说情。如今老夫人命她详查，自然不会敷衍。
打开食盒，闻到了那淡淡的催情香，搅了搅，那味道渐渐变了。而宋妈妈的脸也越发难看。
“回老夫人。”宋妈妈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裹住了那碗粥，阴着脸道，“这里面有催情香，还有…还有四姑娘中的那种毒。”
“什么！”老夫人惊骇而起，面色阴沉道，“你确定是小四中的那一种？”
若真是如此，这下毒之人定是恨透了她黎家。死一个庶女没什么，可若是即将及笄的嫡女出了丑事，那何至是家族蒙羞，简直是要将黎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说！是谁指使的！”此刻的老夫人哪有平日里的慈善，更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红梅不知哪里出了错，吓得浑身瘫软，跪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口中还在奋力喊冤：“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冤枉！老夫人，奴婢冤枉啊！”
黎清漪闭上眼睛深呼吸，将那团乱糟糟的思绪扔到一旁，缓步上前，询问道：“红梅，你可还记得是如何得到这碗粥的？”
“奴婢…”红梅声泪俱下，哪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况。
黎清漪见此也不为难她，转向吓傻了一般呆愣的铃铛，“铃铛，你可还记得？”
“奴婢…”铃铛方要解释，阁楼上却传来一阵惊恐的呼救声。
“救命啊！有鬼！救命~”
哒哒哒——黎若溪衣衫褴褛地从楼上跑下来，面色难看，簪起的发丝也松松垮垮地，仿佛被人蹂躏过一般。
老夫人黑着脸，“宋妈妈，给我把六姑娘打醒！”
“诺。”宋妈妈对于这个不顺眼爱做作的六姑娘着实没有好感，下手更是不留情面。
“啪！”
火辣辣的痛觉刺激了被吓傻的黎若溪，她捂着红肿的脸颊，泪眼汪汪地看着打她的那个人。“宋妈妈…”
“姑娘醒了便好。”宋妈妈又回到老夫人身旁默默地站好。
“老祖宗。”她跪在地上，泪水溅湿了她身前的地面，可怜极了。
黎清漪心中不耐，故意问道：“六姐什么时候竟在楼上了？”
黎若溪忍了忍，抬头看向那个衣冠楚楚的少女，最是精致的人儿站在自己面前，越发衬得自己下贱！
“七妹妹，你房间里有男人…”她咬着唇，似是难堪得紧，“还有…还有那见不得光的东西。”
想起她方才喊得凄惨，还有那个令人想想便毛骨悚然的“鬼”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抖了抖，心中毛毛的。
“男人？”黎清漪倒是大胆得很，反而抓住黎若溪的这句话，“妹妹房中有男人？六姐姐莫不是花了眼吧？”
“老祖宗，孙女句句属实，当真有个男人，就在她房里！”
老夫人拽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看向宋妈妈，见她摇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让她放松下来。
黎若溪低着头并不知道老夫人的神情变化，接着说道，“那个男人就在七妹妹的床前，我亲眼所见！还请老祖宗明鉴！”
“好了小六。”老祖宗阻止她，“那不是男人，是你七妹妹作的画，是你大伯父。”
黎若溪愕然抬首，张张嘴，没有接下去。而那些姑奶奶自然也是云里雾里的，老夫人见此，便让宋妈妈上楼将那幅画摘下来。
没一会儿，宋妈妈带着那副足有二米长的画下来，并且展示。果真是镇国公的模样。
“小七画的真好。”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真要是你父亲见了，定是欢喜得很。”
“多谢老祖宗夸奖！”黎清漪笑得很是开怀，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人，停下了笑声。
“老祖宗，这二人不如交给父亲如何？”
老夫人见此，想到那种毒物，确实需要老大介入，也没有反对。“将红梅和铃铛交到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