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父与子

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的，不，是穿越的假儿子终究要去见便宜老爹的。

为了让这对闹别扭的父子缓和关系，小夫人着实费了不少的口水，哄过老的，哄小的，两头说软话两头讨好。

西门卿一直躲着不肯见西门达，小夫人还以为是他旧日的犟驴脾气发作了，从来没有想到仅仅因为西门卿担心见面时张不开口喊陌生人一句爹，他担心到时候自己的不自然，或者是勉强的样子落在病人眼里，加重了病人的病情。

对西门达的恩泽感激归感激，可叫爹真的是两码子事。

小夫人的良苦用心西门卿自然也都懂，可是他却无法说出自己的苦衷：当儿子的不肯叫爹，这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的出来。

西门卿刚从库房小院溜达出来，就被小夫人逮到了，小夫人笑吟吟地道：“卿哥儿，听说那五百贯送来了？”

“是，娘，刚刚清点过，入了帐。你也是来看这钱的吗？”

“傻孩子，那有什么好看的？也不过只够你以前糟蹋一两个月而已。娘是来找你的。”

呃？西门卿自然忽略过了那句有关前任败家子的话。

“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刚才看你爹爹心情不错，就想着带你过去看看你爹。自打我说了你摔断了腿以后，你爹就一直忧心忡忡的，饭量精减了许多。你要是再不去见见他，估计他会急疯的。好孩子，就算娘求你了，去见一见吧。”

小夫人此时的语气特别的软弱，几乎带着哀求的意思了，丝毫不像一位人母。听得西门卿一阵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既然横竖都躲不过，那就去见见吧。

稍稍犹豫了一下，西门卿不情愿地答应道：“好吧。”

小夫人见西门卿答应，满心欢喜，细心地叮嘱道：“卿哥儿，在你爹爹面前不可太随意了。尽量少说话，不要惹了他不高兴。如果你爹他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话，你也不要和他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千万忍耐着，莫要当场顶撞……”

西门卿正巴不得呢，要是一言不发就更好了。

“老爷，卿哥儿来了。”刚一进门，小夫人就欢快地嚷嚷了起来“卿哥儿，你快过来，坐在这边，让你爹爹好好瞧瞧你。老爷你看卿哥儿，这一个多月结实了不少，也懂事了许多，也看了不少书……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卿哥儿真的长大了。”

西门卿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床前，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真正的儿子，又见对方目光殷切，就觉得有些愧疚，不敢和对方的目光发生碰撞。

无法仔细打量床上的这个老人，只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心里却在想：面前的这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糟老头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老爹？

西门达一生要强，不甘落于人后，几经努力才让家业在他手里扩大不止一倍。可是万万没想到，晚年得子，却得到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就没有一点儿像他的地方。

之前西门达一直恨铁不成钢，对这个束手无策的亲生儿子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好感，可总归的血缘父子，再不成器，也无法抵挡内心的关心和期盼。

这一个多月，他过的实在是揪心。可是此刻，儿子真的完好无损的来看他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任凭小夫人李浅云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制造机会，缓和气氛。

刚才西门卿进来时他就已经留意到那腿并无受伤的痕迹，此时又见西门卿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明显是惹下了别的什么大祸，做了亏心事的表现。又想到西门卿从进门到现在连一句爹也吝啬叫，心情就渐渐坏了起来，连日来心里的那些关心担忧完全抛到了脑后。

听得小夫人李浅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西门达的终于还是无法忍耐下去，厌烦地道：“算了，你带这个不成器的逆子出去吧。看见他我就来气，为了让我多活几年，以后他还是少来这院子里吧！”

“老爷，卿哥儿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你仔细瞧瞧。”小夫人闻言大惊，不知道西门达的心情怎么忽然就变坏了。

“浅云，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老爷……”

小夫人见西门达闭上了眼，也只好讪讪住了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破冰化冰自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小夫人无奈地看了西门卿一眼，示意他出去。

给人当儿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西门卿虽然知道西门达冷冽的眼神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自己的“前任”所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如坐针毡般忍耐了那么久，终于得了大赦，当即就站了起来，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连一眼都不愿意看自己的便宜老爹，犹豫了良久，那句爹还是没能吐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好生歇着吧，别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对身体没有好处。”

听到儿子居然教训自己，虽然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看这忤逆不孝子一眼，西门达还是被气着了，生气地嚷道：“滚，滚，老子还用你来教训！”

泥煤，真是好心不得好报，如果不是借用了你儿子的身体，哪个愿意来看你这个固执的糟老头啊！发哪门子脾气啊！

你以为我真想给你当儿子啊？

虽然西门卿很能理解一个病人的烦躁心情，可是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怒火还是无法全部坦然笑纳的。又见小夫人连连对自己摇头，催促自己赶紧出去，那眼神里满是哀求。

西门卿这才怏怏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依然听见小夫人细声细气地安抚劝慰着西门达。

等小夫人平息了西门达的怒火走出来后，西门卿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常。

小夫人见西门卿还站在院子里，明显很意外，道：“卿哥儿你还没有离开啊？实在是对不起，都是娘没做好，让你受气了。你不要和你爹爹……”

看着小夫人歉疚的眼神，西门卿心里一暖，口是心非地安慰她道：“没事的娘，谁让他是我老子呢？打都打得，何况骂两句！都是孩儿以前不懂事，爱之深，恨也切吧。”

小夫人见西门卿居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拉着西门卿的手仔细地看了一阵子，开心地笑了，可笑着笑着，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老爷怎么就看不见卿哥儿的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