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郑士元婉拒行贿人
作者:杨马林      更新:2020-01-08 10:47      字数:3176

吕氏在堂屋扫地,郑母坐在床头,边喘气边自己抚摸胸口。郑士元提着一袋文书大步进来,对吕氏说:“陛下命令我明天一早跟他到外地去巡察,你帮我准备一下。”

吕氏放下扫帚往卧室走:“是火烧屁股了?还是水淹七军了?怎么说走就走?”

郑士元来到卧室桌前清理文书,没有吱声。

吕氏进入卧室打开箱盖找衣服:“到哪里去巡察?”

郑士元:“官府里的事,你不要问。”

吕氏找出的衣服都打了补丁,她边找边唠叨:“你看你,除了你身上的皮没补过外,你哪件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

“又唠唠叨叨,嘴皮子不嫌累!”郑士元将一摞文书放入布袋里。

吕氏将找出来的衣服扔给郑士元:“人家是背着米讨饭,装穷。你倒过来了,打肿脸充胖子,今天可怜这个,明天把钱送给那个,瞎子打灯笼,尽照顾别人,就不想想自家的孩儿屁股都快露出来了。”

郑士元接住衣服:“好了好了,少说两句行不行?”

吕氏:“人情如纸张张薄,过去我们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哪个有钱人可怜过我们?唵?”

郑士元将衣服放入布袋里,不满地瞟了吕氏一眼:“你没吃没喝,就指望别人帮你一把。自己有吃有喝了,就不顾人家死活。大家都这样,那天下就没有善良仁义了。人呐,晴天多积德,下雨好借伞。”

吕氏不满地瞟了郑士元一眼:“哎哎哎,这一套又来了,是不是还想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唵?”

郑士元一笑,将布袋子的口扎起来:“你就是把嘴皮子磨烂了,我不肯改的,一万年也不改。”

郑母喘着气对吕氏说:“士元的爹,也是这样,家里穷得,底都朝天了,他还可怜讨饭的。他父子俩,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有糖水不喝,专找苦连子吃。算了算了,他呀,生就的骨头长就的筋,改不了的。你就少说几句,万事不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对他这种犟种,说也是白说。”

长子郑真华跑进卧室对郑士元说:“爹,韩叔叔来了,在客厅里。”

“啊,韩宜可来了,正好,我正想找他。”郑士元转身大步往客厅走。

韩宜可,字伯时,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少年时曾与郑士元同在一位老师门下求学,郑士元是他师兄。洪武初年,被举荐为山阴教谕,不久转入楚府任录事。洪武六年,辞职来到京城,经郑士元推荐,他在顺天府担任儒学教授,从九品。他为人正直,敢作敢当,而且乐观豁达,说话非常风趣。

郑士元来到客厅,与韩宜可简单地寒喧了一番,俩人坐下来,边喝茶边说话。郑士元:“陛下明天到中都去巡察,特地召见了我,要我跟随他一起去。”

韩宜可高兴地说:“兄台啊,你是中了状元娶媳妇,好事一桩接一桩,皇帝点名要你随行,这说明陛下特别器重你。”

郑士元:“是啊,这是难得的器重。不过,他是要我到定远县去查办一件非常棘手的案件。”

韩宜可:“什么案件?”

郑士元:“最近有人投匿名信举报定远县知县朱桓擅自修建行宫,从中贪污公款,克扣民工工钱,还有人跑到都察院状告朱桓抢夺他人之妾,并且派人追杀告状人,陛下要我缉查这两个案件。”

韩宜可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这还真是个刺猬案,既不容易逮住,就是逮住了也扎手。我听说,朱桓之父是陛下的堂兄,还是陛下的恩人,陛下对他非常敬重。缉查朱桓,深浅难测,分寸也不好拿捏,结果是凶还是吉也很难预料。”

郑士元:“可不是,既然陛下派我去缉查,我就不能装模作样地查,不然,关注此案的人就会举报我,陛下也说不定会严办我。可是,较真地查,查出的问题越多,陛下就越难办,如果够得上死罪,陛下是杀还是不杀?朱桓的父亲会不会去求情?会不会缠着我胡闹,让我查不下去?”

韩宜可:“在下以为,陛下对他的侄儿肯定非常了解,既然陛下派你去缉查,那就说明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惩处朱桓。我倒不担心陛下杀不下手,而是担心朱桓的父亲会报复你。”

郑士元:“他如果公开报复我,我不怕,陛下会为我作主,我担心他会暗杀我。”

韩宜可:“能不能请求陛下派几个卫兵保护你?”

郑士元不想让自己显得胆小,再说有人想暗杀,几个卫兵也防不住,不如不要:“这事由陛下考虑,我不能提这个请求。我想好了,我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依法办案,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陛下的信任,才能让被害人满意,才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满足了这三条,我说不定还有生的希望。即使我被朱桓的亲属害死了,也死得值,总比活着被人骂要强。万一我出了意外,我这个家,就拜托贤弟多多关照。”

韩宜可笑起来,想宽郑士元的心:“兄台言重了,你啊,是吉星高照,如日中天,只会所向披靡,马到成功,有陛下在后面撑腰,你尽管放心地去。”

郑士元烦躁地说:“别穷开心了,你凭什么说我会马到成功?”

韩宜可笑着拍经郑士元的肩头:“凭你做的善事多积的德多,凭你正气直冲云霄,凭你经验丰富虑事缜密,这三凭够不够?唵?不够就给你再数几条。”

郑士元苦笑地挥手:“得得得,你这张油嘴,能把泰山给说倒。”

郑真华进来对郑士元说:“爹,周慧忠来了,在大门口候着。”

郑士元在工部营膳所任所丞时,周慧忠任副所丞。周慧忠不服郑士元,经常暗中跟郑士元搓反绳子,想把郑士元搞倒,两人关系不太融洽。周慧忠没想到郑士元突然连升四级,朱元璋如此赏识郑士元,他今后还会连升几级还真难预料,没准儿能当上朝廷大臣。周慧忠既嫉妒,又害怕,怕郑士元报复他,在朱元璋面前栽他的刺,总想找机会来改善关系。

郑士元虽然鄙视周慧忠的为人,但还是说:“请他进来吧。”

韩宜可起身告辞:“兄台,你们谈,我走了。你在定远若急需我去,就来信,我马上赶过去。”

郑士元拱手:“多谢。”

韩宜可刚离开客厅,周慧忠便大步进来,热情地向郑士元拱手:“郑大人啊,你高升之后我一直没空前来道贺,今儿个我补上!”

郑士元微笑地摆摆手:“你太客气了,我只是换了个差事,不必道贺。”

周慧忠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打开来,露出几根人参:“听说你马上要去定远办差,令尊大人贵体虚弱,需要调养,这是高丽参,送给她补养身子,她身子好了,你也好安心办差。”

郑士元扫了人参一眼,笑着说:“多谢,多谢。你我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向不收礼,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慧忠谄笑将人参往郑士元的手中塞:“这又不是金子银子,也不是名贵玩物,这算什么送礼。你就当是几根萝卜,又是送给老人家的,你怎么地也得收下。”

郑士元双手推辞:“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替我娘谢你了。这东西还是劳你带回去。”

周慧忠:“您放心,外人不知道,何况卑职也无事求你,纯粹是友情之举,你怕什么?”

郑士元半笑半认真地说:“老弟啊,我哪怕收人家一口针,心里都会不安,何况是这么贵重的补品,这万万不能收。”

周慧忠尴尬地说:“朋友之间,这点小意思,何必那么认真!”

郑士元:“我如果收了,我娘会打我的,还会叫我退给你,你还是带回去。”

周慧忠又把人参强行塞给郑士元:“哪有那么严重,你只管收下。”

郑士元仍摆手:“打小开始,我娘经常唠叨一个故事,说有一天,县官老爷把一个偷牛的人和一个偷针的人捆在一起游街,偷针的不服,大声叫屈,我只是偷了一根针,怎么能和偷牛的一起游街!偷牛的人说,你叫什么叫,我当初也是从偷针开始的!我妈经常叮嘱,一口针也不能拿人家的。我弟弟收了人家一条鱼,我娘把他打了一顿,叫他把鱼送还给人家。你啊,别害我挨打。”

周慧忠尴尬地一笑:“这次你就收下来,下不违例行不行?”

郑士元虽然脸上带笑,但已透出几分严肃:“不行,而今我是监察官了,更不能收人家东西。这该是说到头了吧,希望你能理解。”

周慧忠心里既羞恼,又无奈,讪笑地说:“郑大人高风亮节,卑职佩服,佩服!恭敬不如从命,你怎么说,卑职就怎么办。”周慧忠将布袋塞入袖中,向郑士元躬了躬腰:“你忙,卑职告辞了。”

郑士元拱手:“周大人慢走,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