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羽十七》 一百二十二、帝舞承霄 二
作者:风镜旋      更新:2019-09-16 02:19      字数:2380

向寂南正在承霄阁下的城墙上,拉着晋印炽喝酒。\\www。qв5、c0m\他举目高眺,然后举起酒往嘴里倒。晋印炽则像往常一样,背倚女墙,腿屈起来撑着石方,喝得没有声响。

“值夜的时候偷着喝酒,最能尝出味道了……”向寂南回身哈哈大笑,晋印炽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发呆。

“小十五,以后若是值夜无聊了,可以到这里来喝酒——承霄阁里没人看着的。”他老到地点点头,然后又向上望望。承霄阁如同擎天的剑,撕开帝都上空厚重的云层,但是却古旧,安静,似乎是灰尘铸建的。“啧啧,要下雨了呢……”他失神地说,眼眸和夜色混为一谈。

“承霄阁,是剑阁吗?”晋印炽突然问。

“是啊,”他又倒了口酒,从喉间一直燃到腹中的香。“可是……天都不在了,又叫什么剑阁呢?徒然高耸,徒然高耸也——喝酒喝酒,这里很安全。”

少年打算不提醒十一哥帝剑已经回来了。当日,向寂南看着帝剑流了半天的口水,结果转身就忘了。

于是少年静静地喝着酒,变得有些呆。冰冷的酒尝不出滋味来。

承霄阁上。

“看,值夜的金吾卫——他们大多在承霄阁下喝酒,不老实。”秦雍晗摇了摇头。他坐在台沿边上,旁边是一尊火炉,上面温着“最轻红”。

承霄阁与其说是高阁,倒更像高台些。因为并没有墙打围。只是多出了个重檐顶。不过,倒是有竹围挂在四面,透过稀疏的缝可以看到外头地夜色。楚轩谣探出身去看,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他们此刻正坐在竹围外头,脚下就是虚空。“小心点,承霄阁是整个皇宫地势最高的地方,摔下去就没有骨头渣了。”

楚轩谣本来还在生下午的闷气。一听也就乖乖坐好。

脚下的金吾卫还在高兴地喝酒。没有人知道,皇帝经常一个人坐在承霄阁上。暖一壶酒自饮自酌,然后,静静地看着底下沉睡的城池,和宿醉的金吾卫。

秦雍晗就是这样子的人了。

时而闷骚,时而残忍,时而翻着诗经沉默地看远方,修长地手指叩着他的孤篁。

但所有人都只觉到他地残忍。于是他一个人在夜里坐上高台。横七竖八地放倒酒瓶子,孤独地远眺。或者走进他的二十九重锦障,用陈旧的琴拨陈旧的曲调,唱起那些俚调般的弦歌。

小时候,只要他一作诗,楚少孤就闹辞职——因为二皇子的所有诗作都粗俗得似俚调。他的皇兄身边总围满了文士,他地身边却只有零丁的伴当。

他不想一个人,可当他碰到越来越多的人。他还宁愿只是一个人。

楚轩谣手里托着一盏白瓷,方方正正,纤细的手掌还没有杯子来得大。她等着他说话,可他沉默了太久,连她杯子中的热气也散了。“最轻红”是朔北来的烈酒,酒香本被薰出来了的。只是当她低头去饮时,杯中已清清淡淡。

见她低头,秦雍晗劈手抢过她的杯子,把酒涮了涮,然后随随便便泼了下去。底下立马有人喊了声“哎哟”,随即一个显然处在变声期地男声道:“鬼,我今天撞到过,可难看了。”

秦雍晗也不管下头,把浸在温水里的酒壶提起来,小心地斟上一杯。他递过去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很远的地方。深的要和夜色染在一起。

“凉了。酒要热的时候喝才有味道。”

楚轩谣接过,指尖触到了他地扳指。她慢慢呷了一口。也不好意思再去想后宫想莺歌娘子了。头顶的天空居然有一点淡紫,透在铅云中,妖异而低沉。

“很晚了……”

他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困了的话,就回去吧。”

楚轩谣咧了咧嘴:“说你闷骚,你还真变得那么闷骚了……你想说就说好了,我又不是……”她不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又是什么,就只好呷了口酒。暖暖的一路烫到肚子里。

秦雍晗灌光了酒,就举起酒杯看着浅浅的杯底。他看了半晌,突然笑骂了句:“妈的,那么小……”然后抄起酒壶往嘴里倒。她皱了皱眉头想夺下,被他一个侧身躲过了,还一不小心扑在他腿上。

她一边起身一边说:“喂你不要乱来啊。对了,不高兴就直说,别喝闷酒,到时候我拖不动你,你一米八好几的人……”

“没有,没有不高兴。”他看着她慢慢起身,还撑着自己的腿就又朝酒壶伸出手来,便轻轻一笑躲开了。楚轩谣想,也是,如果他那么容易就醉了的话也不用再混了,喝喝死算,于是也就不再强求。他转过脸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酒壶又不是什么,酒坛子才算狠呢……以前都是捧着酒坛子喝的,只是那些人……都不会再和我喝酒了。”

楚轩谣愣了愣,缩回在他身旁盘膝而坐,闷闷地垂着脑袋。良久,她学着他地语调道:“酒坛子算什么,酒缸才叫狠呢,以后我陪着你喝酒缸去。”

秦雍晗没打她,一条腿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我高兴。我遇到了一个人。”

楚轩谣立马挺起腰别过脸,闷闷道:“纤月吧……”

死鬼,当她地面调戏纤月。

秦雍晗把空酒壶往里头一扔,倚在柱子边吹着夜风。眸子眯起来,迷迷离离的。“想不到,三十年后居然会是这样遇到……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你有三十岁吗?总归才周岁二十一吧。”

他拨着扳指,继续仰望着堆满铅云地星空。“好了,都回来了,都回来了……真是高兴啊。不是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有天都,纯均要拿就拿去好了,我才不在乎呢。”

楚轩谣听着听着听出些孩子气来,就把手放到他眼前一晃,“发酒疯?”

他烦躁地推开了她的手,这让楚轩谣嘟起了嘴巴。他却将唇贴在暖暖的酒杯沿上,即使里头是空的。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狼一样的祖先,却生下了绵羊一般的儿子——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他一半时间在文章和书画上,一半时间在女人身上。若我的祖父没有那么早去世,帝都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

她微扬起明艳若蔷薇的半张脸,乖乖地坐好,打算听故事。她没有料到今晚的话题那么严肃,准备接受政治教育。可秦雍晗摇了摇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她死。这样子懦弱的男人,不说他。”

楚轩谣吓了一大跳,有些糊涂。太后不是好好的吗?难道太后不是秦雍晗他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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