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因呛水而变得虚弱的小勇已经打上了吊针。这时他正在睡觉。

梅芳静静地守在床边。

梅燕、程勇和王小丽出现在门边。

梅芳起身迎了上去：“你们来啦！”

王小丽凭着职业的敏感，首先发问：“大姐，小勇还好吧？”说完，她直奔床边。

梅芳回头看一下床上的小勇，似乎要做最后的验证：“他没事儿。就是呛了几口水。”她把目光转向了程勇：“今天，真的得感谢小丽的朋友！要不是他，小勇可能就．．．．．．。”

梅芳的眼圈又红了。

梅燕倒是落落大方。她拍拍程勇的肩膀，笑吟吟地说：“程勇是我们的大英雄！——当初我就没看错：程勇是一个不错的帅哥！——我们该怎么谢你呢！”

梅燕的目光碰到了王小丽的目光。

程勇这下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过奖了！过奖了！这有什么呢！——我们不过是碰巧遇上了。”

王小丽也说：“是啊，还真是巧合——当时我们正在公园里散步，碰巧就遇上了。”

梅芳给程勇和梅燕递了凳子。自己和王小丽坐在床沿。

医生走进来查看一下，说了句“要保持安静”的话，又走了出去。

梅燕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你们中秋节放了假吗？”

一想起这个节日，程勇和王小丽的又变得心事重重了。

梅燕看出两人的情绪有些不对，试探地问：“怎么啦？——你们闹别扭了？”

两人都摇摇头。王小丽的目光折回小勇身上；程勇的目光扫着门口过往的病人或是医务人员，仿佛要鉴定他们的真实身份似的。

梅燕又问：“跟家里闹矛盾了？”

程勇刚要说什么，王小丽阻止了他：“没什么。梅姐，你别瞎猜。”

梅燕不便再问什么，转移话题道：“瞧我这是怎么做事的？——走，程勇，去检查包扎一下你的脚。”

说完，就要拉着程勇出去。

王小丽这时说：“梅姐，你在这里。我去吧。”

梅燕迟疑一下：“也好。——药费我来付就是。”

梅芳抢着说：“我来付——这必须由我付！”

程勇和王小丽忙推辞：“说什么呀！——不必这样！——我们自己解决。”

梅燕：“那怎么行呢！”

梅芳也说：“是啊，你们救了小勇，这个钱无论如何都得我们来付啊！”

说话间，王小丽早已拉着程勇出了病房。

医生检查后，开出单子，要程勇缴费。

王小丽让程勇待着，自己拿着单子来到了缴费处。

梅燕早就等了那里了。

王小丽一愣：“梅姐，你何必．．．．．．”

梅燕笑着凑近了她。

也许是节假日的原因，前面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个。

梅燕将嘴凑近王小丽耳朵，压低了声音问：“你和阿勇没事吧？”

王小丽看了梅燕一眼，也低着嗓音回：“嗯．．．．．．没事呀！”

王小丽的神态让梅燕不放心：“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你别误会，我没有打听你们隐私的意思。”

王小丽有些黯然神伤的样子，低声地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爸不同意我们的事。”

梅燕的嗓音明显高了一个调：“为什么？”

王小丽摇摇头：“可能是他觉得阿勇因为我进了监狱吧。”王小丽的脸上带着愧色。

梅燕很是不平，好像程勇的父亲就在面前。她忿忿地说：“他怎么这样呢？——进监狱怎么啦？程勇揍了那狗日的李天威，这监狱进得值。他要没有这举动，我还看不出阿勇和冯平谁好谁差呢！”

王小丽听到“李天威”这个地痞流氓的名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而“冯平”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让她心里透出的是阵阵凉意。她没有说话。

“小丽，没事的。只要阿勇对你好就行。”梅燕以为王小丽是在想程勇父亲干涉的事，低着嗓音开导她。

“我知道。”王小丽平静地回应。

梅燕突然说：“你想知道冯平的现状吗？”

王小丽摇摇头：“不想。”

梅燕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他已经是制药厂的厂长了。——哦，现在改制了，该称他总经理了。”

王小丽冷淡地说：“那又怎样?”

梅燕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这人平时装孙子。对着谁都客客气气。一升总经理，说话就粗起来了。就连对过去称兄道弟的哥们，都经常摆出一副马脸。人家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经常厂子里不见人——哪里去了？不是进赌场就是泡桑拿。”

王小丽：“卑鄙！——这人本来就靠不住！”

梅燕：“连唐群都瞧不起他——起初她不是一心想把你介绍给他吗？”

王小丽不想提冯平，她转了话题：“好久没有和你们联系，也不知道厂里一些姐妹的消息——唐群还好吧？”

梅燕佯装不满：“她还好。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呀还好意思——重色轻友啊！——离开制药厂就像忘记了地球上有制药厂这么个地方。”

王小丽有些不好意思。

梅燕心里何尝不知道：这制药厂就是王小丽的伤心地啊！

梅燕安慰道：“没别的。我这不过是给你开个玩笑。——你走了也好。这制药厂也没什么好，李强折腾完了，现在轮到冯平折腾。哎！——”

聊着天，很快，缴费就轮到王小丽。

趁王小丽不注意，梅燕抢了单子，随即从兜里掏出了钱。王小丽也不慢，她的钱已经递到了窗口。

“收谁的？——抢着付钱的事我还很少看到啊！”

收费的是个中年妇女。她一边敲电脑打收据，一边说着这不冷不热的话。她没有抬头。

王小丽坚持收自己的。她的手因为抢先伸进去，自然就伸得长一些。

收据已经开好，可王小丽和梅燕仍然僵持不下。收费的妇女看看她们手中的钱，又看看两人的脸，好像要掂量一个最佳的选择。

后面的人嚷嚷起来。收费的人最后下定决心收了王小丽的钱。

王小丽拿回缴费收据，准备返回程勇待的位置。

梅燕一下抓住王小丽的衣服，将钱塞进她的兜里。像要躲避什么似的，快速跑开了。

王小丽愣在那里：“哎呀，梅姐！——你这是干啥呀！”

病房里，小勇已经苏醒过来。

“疼！——”小勇一边叫着，一边想伸手拔掉针头。

梅燕和梅芳连忙制止了他。

她们安慰着小勇，一边给他讲坚强的故事，一边关注着输液的进度。

程勇包扎好了，和王小丽一同走进来时，梅燕、梅芳正和小勇说着话呢。

小勇看见了王小丽，一下就认出了她。他叫出了声：“王阿姨！——”

王小丽笑了：“你还记得王阿姨啊！”她快步走近小勇的床头，伸手摸着小勇的头。

程勇也跟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小勇，问道：“醒了多久？”

梅芳回说：“大约十几分钟了。”

小勇看起来有些虚弱。他像一只温驯的小狗，享受着王小丽的抚摸。

“我记得你——王阿姨。”小勇又说了一句。

梅燕指着程勇问小勇：“小勇，你认得他吗？”

程勇笑着，不说话。

梅芳说：“小勇可能不认识。——你没见过他吧。”

梅燕接过话：“怎么没见过！——今年五四青年节，小勇见过他的——对了，我们也是在公园里见的面呢！”

程勇和王小丽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梅芳还是一头雾水。

“青年节？——我怎么没印象？”

梅燕：“你那天没来。——我带小勇来公园里玩。小丽也和我们一起的。”

梅芳回忆着：“哦！——我记起来了——小勇说你要带他到公园玩。我因为有事就没同来。”

小勇看着程勇还是不说话。

梅燕提示小勇：“风筝——阿勇叔叔送过一个风筝给你，还记得吗？”

小勇摇摇头。

梅燕又提示道：“还有一个．．．．．．。一个大熊玩具！想起来了吗？”

小勇想想说：“我有好几个大熊玩具！”

大家被小勇不着边际的话逗笑了。

小勇今年五岁。个儿看着像七岁。

梅燕这时转了话题：“小勇，你知道今天是谁把你从河里救起来的吗？”

小勇迷惘地看看大家：“不知道。”

梅芳指指程勇，对小勇说：“这个你可要记住：是程叔叔救了你。要不是他，你小子今天可能就没命了。”

程勇不以为然。他饶有兴致地对小勇说：“没事。我倒是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呢？”

小勇一下想起了：“我和几个小伙伴荡秋千。有两个比我大。他们一使劲，秋千也来也高，越来越高。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一下从秋千架上飞了出去。”小勇的脸上还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

王小丽俯身问小勇：“你们是几个人一组的呢？”

小勇回答：“两人一组呀。”

梅芳：“当时我就在近处看着他们四个荡秋千。万万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

梅燕：“他们怎么把秋千设置在离河边这么近的地方呢？——得找他们讨说法。”

程勇：“对了。这种事公园方面是有责任的。”

门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孩子怎么啦？孩子怎么啦？——梅芳！”

他急促的声音惊动了床上的小勇：“爸爸！爸爸！——”

来人正是小勇的父亲，他叫杨岸伟；是一个做生意的老板。他确认是孩子在叫他，惊喜地奔到床边，想要将孩子抱起来。——但输液管还在小勇身上，这大大地碍着他的手脚。这才放弃抱孩子的念头。

梅芳对他说：“我打了电话，怎么这么久才到呢？”

杨岸伟无可奈何地看看大家，这才说：“一听说娃儿出了事，我急得要死。——途中不是堵车吗？一堵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让我怎么办？”

梅芳也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她将程勇救小勇的事告诉了丈夫。

杨岸伟一双大手用力地握住了程勇的手。他非常激动说：“朋友，谢谢你了！——其实一个‘谢’字是不能代表我的心意的。这样吧。你把你的账号告诉我，我一定在今天之内，给你寄5万的酬金。”

程勇略略皱了一下眉。

杨岸伟以为程勇嫌钱少，改口说：“不，我给你8万。——这也是一个吉祥的数字。”

程勇这才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事只是我恰巧遇到了。拿钱干什么？”

杨岸伟将信将疑地看着程勇：“那．．．．．．。不收钱怎么行呢？”

程勇注意到小勇的药液即将输完，说：“快叫护士！”

王小丽按下了床头的按钮。

护士来了。麻利地拔下了输液针头。小勇嘴里“兹”了一声。护士用药棉花给针眼止血。

程勇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就对梅燕说：“梅姐——各位，我们先告辞了。”

梅燕这时说：“不能走！”

王小丽眨了眨眼睛：“有事吗？”

梅燕这才说：“我说过，大家一起吃顿饭的。”

杨岸伟一锤定音：“小妹，我来吧。——你打电话叫蒋刚也来。都别走——这顿饭我做东！”

天色已黑。

蒋刚来了。杨岸伟用宝马车将大家带到一家大酒店。大家在热烈的气氛中吃了一顿饭。

席间，杨岸伟不停地对程勇劝酒，一次又一次地对程勇树大拇指。蒋刚也夸奖程勇是个大男人，说王小丽是找对了朋友，说冯平真他妈不是人。他也问了一些纺织厂的事和邓军的近况，王小丽和程勇都告诉了他。

饭后，程勇和王小丽准备打车回家。

杨岸伟无论如何要用自己的车送他们。

推辞了半天，杨岸伟还是坚持。

王小丽和程勇只好妥协。

回家后，两人都感到疲倦。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

半夜，王小丽突然一声惊叫。

程勇被搅醒，开了灯，王小丽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

“我遇到李天威那个流氓了！”王小丽喘着粗气说。。

程勇将王小丽揽入怀中，轻声说：

“没事，有我呢。睡吧——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