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妹，可有受伤？”北宸匆忙地将她扶起，眼中难掩关切之色，他沉声道，“你不应该来这的，快随我离开。”

阮菁菁靠在北宸怀里，鼻头微微一酸，忽然觉得，若此刻是梦，那便永远都不要醒来就好了。

看到北宸他们破了阵法，玄蜂怒火中烧，他决不可就此放走他们！

“玬笙，该你出场的时候到了。”

黑暗中，宁风摇从玄蜂身后缓步走出。

她面无表情，冷冷道：“阮氏已知道我与你勾结，若他告诉北宸，北宸还会信我吗？”

玄蜂笑道：“那就要看在他心中，是阮氏重要还是龙女风摇重要？”

北宸扶着阮菁菁，欲通知御申他们快速撤离，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城门上传来。

“四哥哥，救我！救我！”

宁风摇被玄蜂捆住，抓在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搁在她的颈项间。

北宸看到后，猛然大骇：“你放开她！切莫伤她！”

玄蜂朗声大笑道：“人质的作用便是用于威胁。放了她，我如何威胁你？”

北宸忿然，怒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现在离开这里，随我去一个地方，我便会放了这个姑娘！”

玄蜂自然不会把自己想要杀掉阮氏和白民的真实目的告诉北宸，但只要设计引开了北宸，这些人就必死无疑！

“不可以！”阮菁菁猛然抓住北宸的手，摇头道，“北宸，你不能走！一旦你走了，白民他们就绝对逃不掉了！”

北宸双拳紧握，他看着阮菁菁肃然的神情，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内心可以如此纠结，无法抉择。

“你没有犹豫的时间！”玄蜂一把扯住宁风摇的头发，惹得她痛哭高呼。

“四哥哥！救我！风摇好害怕！”宁风摇的哭喊声扰乱了北宸的心扉，令他心乱如麻。

拉扯间，宁风摇的右衽松开，一个挂在她颈项间的明珠滑落出来，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抬头望去，当宁风摇胸前的那颗明珠映入眼帘时，顿时心中大恸，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头顶似有一声闷雷将他震醒，他的所有理智和冷静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风摇！”北宸嘶声痛呼。

那枚明珠，他怎能不识？怎能不记？那是风摇的龙珠，独一无二的青龙龙珠！

龙族，每一个人出生时都会口含一枚龙珠落地，这是龙族独有的身份象征。纵使龙身被毁，只要元神不灭，便会携带龙珠投胎重生。

北宸依稀记得，那晚在宁府的山庄，宁风摇误闯入他的屋子。临走前，她曾说过她有一枚自娘胎里带出的明珠。

“公子未见识过我的明珠，总有一天，公子会后悔的。”

他为何就没有想到！什么人出生时会携带明珠？只有龙族！只有龙族的元神落入凡间，才会携带龙珠投生！

那是他的风摇！他早该认出来的，错过了这么久，此刻才认出她，他为何如此迟钝！

看到北宸望着宁风摇的痛苦神情，阮菁菁无力地松开了他的手。这一刻，她知道，他是属于她的。无论她如何不想面对，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份爱，从一开始便就错了。

北宸的反应令玄蜂很是满意，他压低声音，向身后的侍卫统领嘱咐道：“待本国师引走那人后，你就下令放箭。这里的人，一个不留。”

玄蜂抓紧宁风摇，挥开身后的长袍，脚下蓦然腾起了黑色的云雾，转眼间便飞天而去。

“风摇！”北宸呐喊，欲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

他回头望去，只见阮菁菁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满眼滂沱。

“北宸，不要去，这一切都是阴谋！”

“你说什么？”

“宁姑娘和那国师早有勾结，今日行动败露便是宁姑娘将计划泄露给了那人。”

北宸惊住，不敢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若非亲眼发现，我又怎会冒险跑到这里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通知你们莫要落入陷阱！”阮菁菁高声道，激动地抓住北宸的双手，“你一定要相信我，北宸！”

“我信你。”

阮菁菁还未来得及高兴，他的下一句话却仿若将她打进无尽的深渊。

“可是就算这一切都是风摇做的，我也不会丢下她不管。”北宸的眼里仿若腾起一片雾霭，他的唇角轻轻颤动，哑声道，“因为，她是我的风摇。”

阮菁菁愣在原地，睫毛微颤，眼角的泪珠倏然滑落。心在这一刻仿佛忘记了跳动，也忘记了疼痛。

“对不起，阮妹。”

她无法松手，她无法放开他，她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她是如此爱他，为何他就不能给她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回应？

“求你，北宸，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阮菁菁紧紧抓着他的手，泣不成声，泪如泉涌。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一个人，只求他不要离开她。她真的无法放他走，因为，一旦他离开了，她就会死，她真的会死。

“阮妹，对不起......”

北宸闭眼，终是狠心地扯下她的手，御剑而去。

阮菁菁绝望地站在刀光剑影之中，整个人面无表情，双眼黯淡无光，犹如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毫无生气。四周白刃相接，杀声震天，而她仿佛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不反抗，不躲避，如同一株遗落在荒原里的莪蒿，无声不语，与世隔绝。这一刻，世间的一切都似乎与她无关了。

“小心！阮妹子！”沈诸梁从黑暗中跃出，千钧一发之时挡住了燕兵向她砍来的刀刃。

“阮妹子！你怎么了？快振作起来，赶紧逃！”沈诸梁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想要令她清醒。

阮菁菁垂着眸子，任他如何摇晃却无一丝反应。

霎时间，漫天的羽箭从四周射来，密密麻麻的犹如一张巨网将他们罩住。

“快走！”沈诸梁旋转飞跃，奋力地挥舞着手中宝剑，将那四面八方朝阮菁菁射来的飞箭不断斩落。

阮菁菁缓缓抬起头，望向无边无际的黑夜，只见那漫天的飞箭填满了她视线中的夜空，而她的心竟是出奇的平静。

今晚无月，夜色深沉，暗黑的苍穹如同浓稠的墨砚，沁染开来。

蓟城的城门口，杀声滔天，血流成河。

忽然，所有的事物都仿佛被放慢了节拍，所有的呼吸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吵杂喧闹的世界在这一刻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阮菁菁睁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那枚朝她射来的飞箭，只觉得这箭的速度竟是如此之慢，漫长到她几乎可以看清这枝箭飞来时所经过的所有轨迹。

如果这就是解脱，那便接受吧！

“菁菁！”

沈诸梁嘶声力竭的高呼声于阮菁菁而言渐去渐远，世界安静得可怕，视线模糊得厉害。阮菁菁本能地捂住胸口，触到了一根冰冷的箭杆，接着便是那滚滚涌出的温热鲜血，痛感袭来的瞬间却也是无尽的黑暗。

阮菁菁无力地向后倒去，视线对上夜空的那一刻，泪水从眼角无力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