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田芳的十指泡在乘着热水的镀金铜盆里，闭着眼睛任由侍女用珍珠膏为她按摩脸部。

毕竟已不是青春年月，王田芳每日晨起安寝都要进行铿长繁琐的保养，来维持每日的容颜。

可今日她却草草结束了，只因她宝贝女儿遣人送来的着急口信。

“姣儿，一大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不安心呢？”王田芳见屋内只有叶雨姣一人，只当她怀着小女儿情态，还在为昨夜饭桌上那只碎了的玉碗耿耿于怀。

顺着母亲半搂自己的手臂，叶雨姣顺势靠进王田芳的怀中，语气含着怨气与撒娇：“母亲，我自然不安心，有人存心不让我安心！”

她心里的妒火因为早上黑衣人回报的内容快要将她燃尽了，四王爷是她的未来丈夫，难得屈尊她叶府，却和自己庶出的妹妹打情骂俏，甚至彻夜留宿，而她为他夹去的一口菜他都要用碎碗的方式来拒绝！

王田芳掰开怀中女儿的手，心疼地揉了揉叶雨姣因气愤与妒意掐红的手心，爱怜地盘问道：“这是说的什么话？是谁有了不安分的心，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起了飞上梧桐的念头？”

叶雨姣咬碎了一口银牙，起身望着王田芳，含泪的杏眼里皆是不甘：“母亲，并不是哪个丫头动了心，而是叶雨矜！”

见王田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叶雨姣一颗泪水顺着柔嫩的脸颊滑落，直滴在王田芳握着她手的手面上。

“昨夜有个巡夜的婆子说，她瞧见了四王爷半夜翻进了叶雨矜的院子，我已经派人蹲守了一夜，证明那婆子的确没撒谎，且，四王爷清晨才从她房里出来，母亲，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别哭，谁哭了，谁就先输了，”王田芳拿帕子拭去叶雨姣的泪水，凝神想了片刻，一条毒计浮上心来，“姣儿，你听娘亲说……”

大厅上重新插了凝露的新花，饭桌上一如昨夜的接风宴，丰盛而味美。

可这场精心准备的早点却无人欣赏，齐昕玉一直心不在焉，魂游天外。

叶言堂一边满面笑容陪着，时不时挑起一个话题，一边已打发了下人去请夫人小姐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王爷。

走廊转角，叶雨姣扶着王芳田，身上着的是新制的衣裳，头上梳着最时新的发髻，脸上施了精致衬着她温婉气质的妆容，莲步款款，簇拥着侍女，向大厅而来。

另一侧，叶雨矜仍旧同昨日般，一身平常装扮，身后只跟着个贴身的丫头，神情漠然，似是在思虑一件难事。

她这副清冷思索的模样落在叶雨姣眼里，更叫叶雨姣怒从心起。

这个庶出的妹妹，莫不是走路也要思考如何拴住她未来夫婿的心？

脚下加紧了步伐，算着距离，叶雨矜“正巧”扶着王芳田前一步踏进了通向大厅的回廊。

“给夫人、姐姐请安。”叶雨矜全然没有注意到叶雨姣这份小小的心思，轻轻行礼请安。

另一头，打居所而来的齐昕笙将叶雨姣的神情动作尽数落入眼底，不禁露出了抹嘲讽的笑容。

等叶雨姣同王芳田进了大厅，齐昕笙一个闪身，踩着叶雨矜的脚步一同跨入了门槛儿。

齐昕笙的到来又引起了一轮行礼免礼，众人落坐之后，除了叶言堂外，竟都显得没什么食欲。

“两位王爷，是否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叶言堂毕恭毕敬地出言询问。

“不是，叶大人安心，”齐昕笙笑道，“昨夜的洗尘宴难免过盛，我和九弟有些不适。”

叶言堂这才安下心来，吩咐道：“去泡解腻的碧螺春来。”

一顿饭，众人皆是食不知味，叶雨姣频频偷瞄叶雨矜两眼，妄图再找出什么她与齐昕笙存有私情的证据，也常常向齐昕笙投以温柔恬淡的笑。

齐昕玉的眼神则死死锁着叶雨矜，希望她能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告诉他昨日的话并没有说死，他们之间还有延续的可能。

叶雨矜被两道视线盯着，浑身不痛快，只低头守着面前的白粥和几样小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几口，根本不想抬头。

而齐昕笙的目光则在不愿抬头的叶雨矜和没动几下筷子的齐昕玉间转折，他倒是觉得，今日的这清粥淡菜，要比用来压轴的那些个花样点心要美味得多。

好容易散了桌，叶雨矜利落告退，行至不远处的小阁楼时，又听人在身后唤道：“阿矜。”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叶雨矜无奈回过头，瞳孔里倒影出齐昕玉的身影。

“阿矜，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谁同你讲了什么不好的话？从我昨日来，就觉出你情绪不对，你眼里总显着哀愁，我没有说错吧？”

齐昕玉说出这番话的目的，叶雨矜心中宛若明镜。

承认她情绪上有问题，那了断的事就可以一拖再拖，直至拖到他们成亲那天。

正思考着如何委婉地再次拒绝齐昕玉，叶雨矜忽然瞧见，她正对的花墙后隐约立着个高大宽厚的身影。

“齐昕笙。”

心里默念出他的名字，晨起时黄铜镜里如恩爱夫妇般共同梳头的场景又如春风一般激起了她心里的涟漪。

叶雨矜立刻偏过了头，慌张得连带身子也转了过去，忘了她面前还站着个满目期盼得到肯定答案的齐昕玉。

她这一转身，在齐昕玉看来却是明显的拒绝。

脚步声重新响起，叶雨矜反应过来时，齐昕玉已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与她渐行渐远。

本欲张口解释，最终却还是静静地望着齐昕玉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确认齐昕玉已走远，齐昕笙这才飞身从花墙后出现，脸上依旧是如清晨铜镜前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手中的折扇一挑叶雨矜的下巴：“我帮你拒绝了我九弟，你欠我一个人情。”

“只怕四殿下更欠九殿下一个人情吧。”叶雨矜漠然移开了下巴，回了自己的居所。

另一边，叶雨姣离开大厅后，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

王田芳不容置疑的话语还回响在她脑海里。

“原本还想着留着这个蹄子，将来嫁给九殿下，还能为我叶家巩固些根基，不想她竟然私下搭上了四殿下。”

“看方才大厅里九殿下的神情，恐怕两人之间的情谊已出了裂痕，姣儿，我们必须尽快动手，让四殿下明白，叶雨矜就是一个不知羞耻的*。”

“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姣儿，你是我的女儿，将来四殿下的正房夫人，若是运气好的话，还兴许……你不可以退缩，不能心慈手软，不能害怕，就让娘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做娘的女儿！”

手中的树叶沿着经络被撕成了块块碎片时，叶雨姣恍然睁大了甜美可人的杏子眼，却流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去，给后小门那儿住着的李四家的传话，就说我有事要托他家那个混混儿子做，若是此事替我办的利索，好处少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