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谁的错

晚上，胡杨林把五千块钱交给母亲时，母亲吓一跳，惶恐地问：“林子，你哪来这么多钱？别是挪用公款吧？”胡杨林笑道：“妈，我再急也不至于这么糊涂。这钱是跟李立借的，他今天提了五万的红利。您就拿着去给柳林办喜事吧，够不够？”

母亲放心了，欢喜地说：“够……这前后左右，谁家娶媳妇，都不过花个千儿八百的，这么些钱，够取俩媳妇……用不完。”

胡杨林笑道：“用不完您就买好吃的。”

母亲叹息说：“哪有那个福气。柳林完事榆林又该开始了。总不能让你一个劲跟人借钱吧？”

胡杨林乐不可支地说：“我的妈呀，你好糊涂。我办公司，又不能指着借钱过日子，总得赚钱吧？您就放心大胆地用吧，大钱没办法。几个小钱，我还有办法。”

母亲笑逐颜开，又禁不住地抹起眼泪：“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了！多少年了，老天爷总算把眼睛睁开……”

胡杨林同满江帆赶到省城，是早上九点多钟。满江帆笑问：“胡哥，先吃点什么，还是先去我家？”

胡杨林说：“还是先吃饭吧。赶了这么远的路，肚子早就叫了。再说了，麻烦司机师傅跑一趟，怎么也得让师傅把肚子填饱。”

车是满江帆凭关系，让乌山市给出的。司机笑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有事你们尽管去办。我还得谢谢满公子呢。要不然，我上哪挣这几天的出车费和加班费。”

胡杨林说：“先别说没用的，还是吃饭吧。”

满江帆扫了胡杨林一眼，笑嘻嘻地说：“好好好，吃饭，吃饭，免得呆会到我家，又该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省委领导家的大小姐，拿香肠当咸菜给你吃了。”

胡杨林忍俊不禁：“这是你姐对你说的吧？”

满江帆嘻嘻哈哈地笑道：“胡哥，你也太小瞧我的记忆力了。跟你这么说吧，我除去老师讲的东西记不住外，别的都是过耳不忘。那天你是大发感慨，就差在我家召开忆苦思甜和批判大会了。你走后，我还埋怨我姐呢，从哪给我弄这么个傻冒姐夫……”

胡杨林装做没听见满江帆最后的话，问司机：“师傅，想吃什么？你要知道哪个饭馆有出名的好吃的，就把我们拉去。”

满江帆接上说：“胡哥，你就别为难人家师傅了，他哪知道省城的事。师傅，你向前开，前面有个老陕餐馆，咱们去吃老陕泡馍。”

一进门，头戴白帽的老板笑容可掬地对满江帆说：“满总，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还坐老地方吧？那地方一直给您留着呢。”

果然，别的坐位都挤满了人，拥挤不堪。唯独一张桌子，擦得铮明瓦亮，空无一人。上立一牌――包桌。

胡杨林忍不住看满江帆一眼，满江帆淡淡地笑道：“胡哥，你可别想歪了。这跟权力没关系，这是长城公司欠我的人情，为了报答我，执意为我包下的……”

“执意为你包的，还跟权力没关系。说得真轻巧。咋没人给我包一张桌子……”胡杨林想着，笑着摇头。

掰馍的时侯，胡杨林发起呆来，一心想的是，得先解决同梅朵儿的关系，然后才能去满家。可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想什么呢？是心里又不平衡了，还是怕见我姐？心里不平衡大可不必。尽管人类一直嚷嚷平等，但自有人以来就没有平等过。绝对平等永远没有！等你进了这个圈子就明白了。这就跟上公共汽车一样，座位少人多。没坐的，都嚷嚷着挤座，抢到座位的都该反对挤……若是怕见我姐，也没有必要。你们多少年朋友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要是跟你计较，也……”

胡杨林摇头打断满江帆，说：“都不是。江帆，我想，我还是应该先去见一个人，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再去你家更好。”

“是个女人？”满江帆敏锐地盯住胡杨林。

“是个女人。”

“剪不断理还乱？”

“剪不断也得剪，理不顺也得理。”

“是因为我姐吗？”

“那倒不是。她反对我做生意或者当官，一心让我做学问。”

“就是那个花痴？她也在省城？”

胡杨林叹了口气，苦笑道：“她不是花痴，她是个好姑娘。可惜，造化弄人，万般无奈，只好做回王八蛋，把这事……把这事……”

满江帆默默地看着胡杨林，半天才说：“胡哥，无情未必真英雄。这或许，或许就是你招人待见的地方。可一味的儿女情长，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你的立足之地，更不用说出人头地了。好好想想……”

说话间，泡馍下锅烫好，老板亲自恭敬地端上来。胡杨林心里有事，吃不下去。满江帆和司机很快吃好，满江帆说：“胡哥，你慢慢吃。我先去泡个澡。晚上我在家等你！你想去哪让王师傅送你去。”

胡杨林说：“不用，我不远，几步就到。让王师傅跟你去吧。”

满江帆大声嚷嚷：“那好。记住！晚上七点整到我家，保证不给你吃‘咸菜’。我去把省宾馆的大厨给请来，做正宗法国大餐。听清没有？”

“听清楚了！你那么大声，全省城都听清了。”胡杨林嘟囔着，目送满江帆和司机离去，不知滋味地把碗里的泡馍吃下，茫茫然地走出老陕餐馆，愣愣地望着街上喜洋洋兴冲冲的人们发呆。

他胸腔里空荡荡，茫然不知所措。忍不住地相：“梅朵儿有什么错，为什么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可自己又有什么错，也要承受这份简直无法承受的痛苦？这究竟是谁的错？是爱神错了，还是月佬错了？谁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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