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虹贯日(一)
作者:猫猫猜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47

两日之后,一位不之客找上门来。

“杜老板在不在?”撇开姑娘们玉臂的层层缠绕,这个一身缮丝褂子的男人进门便大喊大叫,“门外已备下了马车,我家少爷有请杜老板过府一叙!”

我与洛安在二楼看着这人,似是大户家中的管家或者师爷。见他作威作福的模样,心下明了这该是哪家的人。我微微攒紧了手中的绢帕,给扇儿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往楼下去。

她迎上那人,一面娇笑一面招呼道:“哟,这是哪位爷,找我们杜老板有何事呀?”

那人见来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姑娘,两眼一翻傲然道:“爷府上自是贵人,主子有命,只说请杜老板一叙,至于其他的,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下等婢子来打听!”

“瞧这位爷说的……”扇儿掩口轻笑,只怕面下已是恨得牙痒痒:“杜老板是我们紫翠楼的主心骨,若是不知老板去了何处,爷叫我们这些下等婢子要怎么办呢?”不等那人作,她便转身欲走:“既然爷不肯告知府上何人,杜老板怕是不肯随你走的了。”

那人气得面色一青一红,煞是有趣,见扇儿要走,只得吼道:“爷府上是翰林院谢大人……”

“爷,别以为随便哪一家都能蒙得了我们下等婢子。”扇儿刻意将‘下等婢子’四字咬得虎虎生风,她扭过腰往楼上走:“姑娘们,陪爷好好玩玩,咱老板今儿个身子不爽,不便见客!”

扇儿自是知道这人的来意,打算试试他的诚意,没想到这人果然不说实话。

我靠在这边看热闹,笑道:“小妮子有几分长进。”

洛安也是一脸憋笑的表情。见扇儿上楼来,我问:“如何知道他不是谢家人的?”

扇儿笑得直打颤:“那厮连撒谎都不会。腰上挂个邓府地腰牌。嘴上却说是谢府地。这叫我怎么信得过?唉……”

我正要接口。又听见厅堂内那邓府地家仆吼道:“爷是礼部侍郎邓大人府上地。主子有请杜老板过府一叙!”

……哦。终于肯露正脸了?我冷笑一声。嘴角挑起一弯娇俏冷冽地弧度。款款下楼:

“邓大人请奴家过府。不知所为何事?”

我地到来将厅堂内姑娘们地叽叽喳喳瞬间清除。众人皆是垂施礼。我站在楼梯上。与这奴仆两相对峙。他地傲然去了几分。对我拱了拱手:“主子地私事。我等下人不便过问。”

“方才这位爷兴许也听我那丫鬟说了。奴家今儿个身子不适。若邓大人并无要紧事。那么便择日再叙。奴家定当奉陪到底。这里奴家就先谢过邓大人抬爱了……”说着冲他盈盈一礼。心下冷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地。

他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张口结舌道:“可是……主子说一定要见杜老板……绑也要绑去。所以那个……”

“绑?谁敢动我们杜老板!”扇儿逮住个字眼就开始炮轰。“饶是那天都府尹要绑我家老板也得讲个理,更何况你一个邓府的下仆,也敢如此狂妄!……”

“扇儿,不得无礼。”我抬手止住她进一步的煽风点火,又对这人道:“随你走不是不可,不过……我有话对这紫翠楼里所有的姑娘说。”

扇儿睁大了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俪兮姐姐,您要做什么?……”

我转过身,面向这些期期艾艾看着我的姑娘们。洛安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站在了洛嫦的身边。他们是一直以来都仰赖着我的人,我是紫翠楼的老板,也是他们的支柱。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垂下眸子,凝视着泛着淡淡珠光的指甲,想起的却是燕舞那些沾着血污的手指。

今日去了邓府,便很难从那里出来了吧——除非那位幕后主使达到了他的目的。

沉下气来,我扬起笑容,放开嗓音:

“姑娘们,我要随这位爷去一趟邓府……或许,两三日便可回来。”

两三日?怎么可能……这帮人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这一趟邓府之行,势必会令我身陷囹圄,甚至……

“我不在紫翠楼这期间,所有的账目交给洛安管理。”我说着,视线落往站在人前的小公子,他仍旧穿着旧衣裳,只是长已经束了起来,显得精神不少。听见我点他的名,他的面上现出错愕之色。

“若是我五日后仍未归返,扇儿,”我看向立在我身前两步之外的她,她已是满面惊惶。“届时……你便解散了这紫翠楼,让姑娘们另觅去处,尽快离开帝都。”

否则,那帮人怕是不会放过这些姑娘的。若不出所料,我会他们被冠以毒杀燕舞的罪名,然后,着人查封了紫翠楼。这些姑娘都与燕舞有单独接触的机会,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宫中的那只手必然会对她们下刀。

说完,我笑盈盈地回转身来,对这邓府的家仆道:“这位爷,辛苦你跑这一趟。既然话已带到,那么奴家这就准备动身前往邓府。”

“马车就在门外,杜老板请。”那家仆说着,一只手比向门外,示意我先。

我笑了笑,冲着守在一侧的三名龟奴微微点头。那三人得令,迅缚住了这家仆的手脚,将他拖入厅堂内。那家仆变了脸色,大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杜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想必这位爷已经明白了。”我笑道,“奴家这一去,既为邓府人质,不给自己拉个垫背的,那可实在是亏到家了。所以……便先行委屈爷几天,在我这紫翠楼小住一阵子。待到俪兮平安归来,自然将爷放回邓府去。”

“你敢扣下我,就别想从咱老爷那儿出来!”

“哦哟,原来如此。那么就请爷等着瞧,看看是奴家重要,还是你这小厮重要。”我的手指点在自己的咽喉处,蔻丹鲜红如血,若有若无地暗示着他的软肋所在。“其实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你可明白了?”

我于他们而言,就是个随时可能出漏子的危险存在。若是我一个不高兴,把什么要紧的消息走漏出去,他们会有大麻烦的。尤其是紫翠楼这种消息灵通的地方,我只消吹个风,不出两日,全帝都都会知道邓府将我私自捉走的事。

那家仆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神在我的脸上灼出两眼火洞来。

“好了,奴家这就走了。”我向洛安的方向微微一福。

安儿,这几日,紫翠楼便拜托于你了。

邓府的宅邸在城东,与我置下的那处小四合院隔得不远。我上了邓府的马车,心中有些忐忑。这是一场赌博,而我押上的筹码,是我紫翠楼的全部身家与那些姑娘们的命。

邓府——还有那藏在暗处的头目,究竟要如何待我?

走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听见车外有人喧哗:

“……你还不知道?雁州牧投降漠族了!”

我大震,只觉得胸口像是给冰水浸泡过一般阴寒森冷,立时撩起车帘,见外头的一处茶馆里围着不少人,方才便是一个大胡子的壮汉布了“雁州牧投敌叛变”的消息。马车还在行进,我的听觉似乎留在了那茶馆前:

“雁州要是降了,那咱们帝都王域不就危险了吗?”

“可恨,那雁州牧就是个杀千刀的!他娘的……”

“那现在咋办?难道就等着漠族那群蛮子杀进关来?”

“听说是调了崇武军去雁州了……”

“什么崇武军去雁州?人家七殿下还在陪新夫人游山玩水呢!”

“哎呀呀,那可真是麻烦了……”

终于,最后一点可辨的话语从我耳边溜走,剩下的只有嘈杂的人声。我在车厢内重新坐正了身子,脑中一片混乱。努力调整好呼吸,我钻出车帘,凑近前头驾车的人。

“师傅,刚才他们在嚷嚷什么呢?什么雁州牧投降了?”

剧烈的天光洒下来,我的视线里除去奔马,便是白花花的日光。脑中起了隐约的痛楚,那驾车的人并未理睬我,我又道:“雁州牧当真投降了?可是……”

“杜老板,那些事您问我这个俗人,我哪里知道啊?”这人不耐烦道。

我憋着一肚子的气,却无法作出来,只得讪讪地缩回车厢里。

闻笛怎么会投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纵使是个书生,他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况且身为朝廷命官,手握一州生杀大权,食朝廷俸禄,身后还有这么大个家族摆在那儿。像他这样事亲至孝的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投敌。

我闷闷地靠着车壁,忽然想起两个月前他返回雁州之时,留下的那个吻。

仿佛是害怕失去,才要紧紧抓在手心里不放的,索求,并且隐藏着盛大绝望的亲吻。那个时候,他的香芹病重了,他却吻我。

蹙眉。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遗憾什么。而且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用意不明的宇文锐,突然投敌的闻笛,以及指使他人杀死燕舞的黑手……接下来我不得不面对的,是邓府里等着我自觉跳入的陷阱。

又过了不久,马车停了下来。我正欲起身,忽见帘子外探入一只手,轻缓地撩起车帘。这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柔软而纤细,连骨节也不甚明晰,肤色莹白如玉。随着车帘的打起,女子的脸亦进入我的视野。

并不是非常年轻的女子,保养周到却也遮不住眼角细密的纹路。一双丹凤眸子下藏着冷光,鼻梁略微下塌,嘴唇丰厚红润,嘴角是死死抑着的,并且在触及我的视线之后,便现出越不快的神色来。

我习惯了这般旁若无人的打量,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她的衣饰花纹繁复,是俗丽的孔雀绿间珊瑚红,底子上缀满墨黑与暗金两色的菊绣。因着这般浓艳的服色,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相比之下,我的一袭天青襦裙便要暗淡多了。

“你就是那紫翠楼的老板?”她盯着我出声问道。

微微颔,我挑起唇角:“奴家杜俪兮,正是紫翠楼的鸨儿。”

听得“鸨儿”二字,这女子的眼中顿时涌起蔑色:

“下来吧,我家主子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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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久违的闻笛大人。

终于要进入第一个小**了咧。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亲从标题上看出眉目来?

一个纠结很久的问题……=_=宇文锐和苏闻笛,大家喜欢哪一个?

活活活……飘走之前,跪求各位亲推荐和收藏~~

于是猫猫继续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