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居民楼，掩在b市的繁华里，沿途大多是遛弯买菜的老年人，法拉利跑车在纵深的巷道里左拐右曲，显得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一进楼道，却发现连电梯都没有，段子宸只能拎着笨重的行李箱步行而上，偏她还住在五楼顶层，这一爬便是大半会功夫，原本就不忿的心神，更添几分烦乱。

站在门前时，他已是一脸阴霾，没想到一开门见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长纱裙小女孩，低溜着水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段子宸一时愣住，他见过这个小女孩，她头上绑着黄色的蝴蝶结，比那张照片里打扮的更像小公主。

蓦地，小女孩像是认出了他，回身跑进屋里，躲到妈妈身后，却还是露出半张脸，不住地向他这边张望。

看清来者，苏以沫“啊”地惊呼出声，忙是起身，她步子一顿，却也顾不上脚下疼痛揪扯，半瘸半跑的来到门前。

四目相对，只见她穿着宽大的睡衣，头发松落的散在耳边，一张脸素面朝天，显是刚起床不久的样子，他别过脸去，干咳两声，“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随便”。

苏以沫稍稍回神，愉悦的笑容却在唇边引燃，衣着和形象早已抛诸脑后，满眼满心都锁在他身上。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已心灰意冷的时刻，一颗心也像是坐了过山车，忽落忽起。

“快进来吧”，她忙是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男式拖鞋，这是前两天她专门去买的，“44码的，应该正好”。

段子宸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凛，这个女人把他的鞋码都记得一清二楚，“献宝”似的一脸讨好，欣然的目光太过直白，直是让人无所适从。这一周时间，他亦在经历各种思想斗争，却终是鬼使神差地踏进这里。

一路上，他每走一步都后悔不已，就算她不要钱，也可以使些手段逼其就范，他却选择了这条愚蠢至极的不归路……

原本就狭窄的客厅，因他的到来而更显局促，小女孩仍是躲在苏以沫身后不敢出来，而他几乎没有过跟儿童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这情景让苏以沫不由好笑，明明是盼了那么久、一眼就认出的“爸爸”，真的出现了，这个从不认生的小丫头却是从未有过的羞怯。对面的段子宸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看着面无表情，双手却搭在双膝上来回搓捻，这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小动作，以前被她发现他偷偷吸烟时，他也是这般忐忑不安。

“小念别怕，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么。”她拥着女儿轻声哄喂，“爸爸”二字却没有说出口。

小女孩涨红了脸低下头去，跟她妈妈一样，像只熟透的番茄。段子宸只觉五味杂陈，毫无应对之法。

见小念仍是不愿开口，苏以沫无奈一笑，对他试探道，“你……要不要主动一点”。

闻言，段子宸黑眸一瞠，脸上瞬时如同爬了毛虫，鲜见的扭曲和纠结。思量半晌，他竟是对这个初见的女儿伸出握手，像是面对重要的商业伙伴，颔首道，“你好”。

小家伙仍是怯怯地看着他，清亮的目光里染上更多的疑惑，这个“爸爸”，好奇怪……

见状，苏以沫终是没忍住笑声，看得段子宸极是恼火。蓦地，她一把将女儿塞到他怀里，笑弯的眼角却带上星点的泪光，哑声道，“小念乖，”。

段子宸的身体陡然僵直，怀里的小女孩如棉花般轻软，他却觉得像抱着一枚“定时**”。

在他怀中的小念不哭也不闹，仍是涨红脸垂着头，良久，她稍稍抬首，奶声奶气的问他：“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闻言，段子宸浑身一怔，像是被什么烫到，“应该是吧。”

却见她小嘴一撅，忽闪地眼睛如墨色的卵石，“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说着，眼圈一红，直是快要落泪。跟她妈妈哭时几乎一模一样，也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段子宸的心猛地揪紧，这种酸涩又夹杂着温热的情愫，他太过陌生，只能在孩子纯真的质问下无所遁形，脱口道，“对不起”。

对“自己有个女儿”这一事实，他首度有了切身的感受。她不是穿着公主裙洋娃娃，或者自己曾经荒唐的“污点”，这个让他莫名心疼的小女孩，是实实在在的生命，而他，并没有作好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尽管计算了这笔交易的利弊，甚至找律师拟好了条件，他却与这对母女一见面十几分钟，就轻易被缴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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