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寨的那些土匪怎么就不胆大妄为一点？

褚熙宁的话打断怕她的胡思乱想，“如今到处都在打战，流民一多，闹得满城风雨，你难道还不准城内再发生什么巧取豪夺的事？”

弗陵很快猜测出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大佛寺应该有皇家守卫，怕是没那么容易。”

“林县令如今哪里还管得到这些。”

弗陵心底存着狐疑，但想到若不及时将病人隔离出来，将发生更多的动乱，索性道：“干吧干吧，现在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

褚熙宁笑了，看到姐姐眼睛发亮地看向自己，一副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看向自己，急忙说道，“但你别问我那么多，有些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我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隐私权。”

这一年，褚熙宁十一岁。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隐私，甚至搬出隐私的那一套回敬自己，或多或少让弗陵觉得，她会不会将孩子给带坏了。

······

隔日，大佛寺已经被难民给侵占，而在占领大佛寺的过程中，两个和尚也受了伤。

虽然难民进驻了大佛寺，却也不见他们做出过火的行为。

可他们要吃要喝，总少不得让主持心疼寺庙里本就为数不多的粮食。

告官，也没用，林县令以管不过来不理拒绝了他们的求助，至于朝廷，怕是也根本不清楚这长安城里的任何事。

主持只能忍气吞声地接纳这群难民下来，唯一觉得欣慰的是没有损坏佛寺里一草一木。

只是自从有了大佛寺分流人量后，她也能专心一致地处理尼姑庵的事情。

之前的确为治疗疫病研制了不少待试验的丸药，原本只是给林家那位小少爷给准备的，奈何对方父母一直不太怎么信任自己，这些留下的丸药如今也不算是没有了出路。

弗陵决定用这些饱受病魔折磨的人试用。

当然，在结果未出来之前弗陵的确是胆战心惊的。

即便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出对自己的药十分信赖的样子，但所谓的云淡风轻不过是自己对外展现出来的假象。

第一天的结果，没什么明显的表现。

好在病人家属也不清楚她的治疗情况，将这件事全权交托给自己负责。

第三天的时候，病人出现的高热情况，两个身染疫情的人中，便有一个撒手人寰。

而另外一个，依旧是那一副没什么起色的样子。

渐渐的，一开始只是简单的风寒感冒的人病情在逐步加重，由一个发展到四个，八个，到最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趋势。

弗陵开始后怕，焚烧病死尸体的时候每天无不是担心着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一不小心就感染了疫病。

她更怕的是自己出事后，这里的情况得不到控制，那就真的只能是车毁人亡的地步。

好在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不断地调试药方，不断地有病人心甘情愿地替她试药，不断地有人求着她激励她，心甘情愿给她将命托她手上，不断地有利好消息从形势日渐转好的病人身上传出。

越是这样，她只觉得肩上的担子依旧快要将她给压制得动弹不得。

治疗疫病的药，总算是迈开了阶段性的一步。

只是弗陵又开始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

缺少药草。

过去，她都是在自己家中的药田采摘药材，再过去，是仗着自己胆大妄为偷偷摸摸地跑青峰寨去采他们那些珍惜切莫名贵的药材。

可现在，几乎都已经被她将药田给撸秃了，又怎么还有地方供应药材的生长？那就更别提说要准备调制治疗疫情的药了。

弗陵走投无路，又不忍这些尼姑庵里的病人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管不顾，只好再度求到宗夫人面前。

她一直不想去再欠青峰山什方，可不知为什么总是千回百转又求到对方门前。

有了宗夫人资助的药后，弗陵也能及时给病人提供药物治疗。

同时，也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再多多给青峰山送去军需用的药品，就算是别让宗夫人觉得自己曾经得付出都是喂了白眼狼。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不过五天时间，就第二批药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

在病人身上得到的试验结果让弗陵很心满意足。

疫病得到明显的控制。

不少大夫都聚在尼姑庵外，都想知道一睹防疫药的芳容。

弗陵倒也不徇私。

毕竟自己一人之力到底是有限，能融合更多的大夫之力救治病人，才是当下应该做的。

这段期间，林夫人再度找了自己，是为了林小少爷的治疗。

但因弗陵因故去了一趟绥宁县，她曾经救治过的那个青楼女子，已经大限将至。

到底是没能够找到正确的治疗手段，她也早早地辞谢了这个世间。

弗陵说不出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心底始终是内疚的。

当初她还曾大言不惭地向她保证过，一定能活到四十岁。

但现实的打击始终直面着她，对她张牙舞爪。

曾经教过她医术的老大夫一直都清楚弗陵在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在那青楼女子去世后，劝慰过弗陵。

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一定能成，一定能输。人，终究需要有一颗畏惧心，畏惧死亡，畏惧生命。

弗陵一直觉得自己很后悔那天没有听老大夫好好训话，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同自己的师傅交心了。

回到长安城后，第三批的防疫的药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研制当中。

只是弗陵还没来得及窃喜，便看到意外突至的褚熙宁。

他带来的是老大夫已逝的消息，死在金兵手下。

与此同时，金兵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兵临城下。

“姐，快跑了，金兵已经在攻城了，我求你了，跟我走好吗？”

弗陵一顿。

看着他衣袖上染着的血，手中执着的那柄长剑，目光一瞬挪移不开。

这一年他十二岁。

因为这段期间她很少有时间关注到褚熙宁身上，竟也不知道他从何时起提起的剑。

不过弗陵也没把所剩无几的时间留在追根究底这个问题。

“没人守着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是林县令，他开的城门，迎敌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