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
没有目的没有地位没有战争
没有经济恐慌
每次大战都是心灵之战
我们的恐慌只是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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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离开后，慕云轩有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再没有出现过。
由于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程南几乎每晚都拉着叶楠木到他曾经的住处附近蹲点，然而却一无所获。
“慕云轩，就是个混蛋。”
周末程南在家里的浴室给柚子洗澡，小猫讨好地仰起头来拱他鼻子，毛茸茸的触感，程南却毫不留情地将它丢进满缸泡沫里，扳脸控诉道。
可惜柚子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徒劳在水里扑腾着，喵喵叫得可怜。
“把你丢这儿就没影了，倒害劳资像照顾老妈一样照顾你。丫的，混蛋。”
程南愤愤卷起袖子泄气般将那白毛球一顿狠搓，无视柚子的垂死挣扎，想起那一晚他走之前在雨里喝住自己欲跟上的脚步，冷冷道：“别跟着我。以后，也都别再跟着我了。”
他愣在原地，那一瞬间心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这才发现从过去到今天，在他面前许多根本身不由己的行为，让自己显得很没有尊严。
这世上有种人，你比谁都清楚他像一头无法驯服的兽，但他却在你面前展露温柔。于是你误会你们被彼此羁绊，你需要将他驯服和圈养，可是他最后还是会伤害你，再自己走。
久远记忆里另一个人的身影极快地晃过脑海，那个人有着挺拔的身姿和安静时格外柔和的眼神，他口口声声笑言我们迟早会成为全国最火的乐队，转身却融入茫茫人海再不见踪影。
放光了池里的水，程南沉默地用一块大毛巾将柚子裹住，随后抱着它推门走出浴室。
夕色透过落地窗影绰映在蜜色的地板上，外面蝉声渐息。
已经傍晚了，父母今晚各自都要加班，干脆就没了吃晚饭的兴致。
“小混蛋，我们出去散步吧。”
自言自语着，程南拿了钥匙走到门口，柚子一路乖乖跟着，蛮听话。
人都说猫是随性不羁的动物，不知是不是从小被抛弃的缘故，小家伙却粘人得很。慕云轩在的时候半边肩膀就是它的特等席，现在他不在了，毛团就在程南脚边亦步亦趋，悠悠绕了大半个街道。
终于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程南摸索着裤兜刚要开门，抬头却发现锁孔里已经插着一把钥匙了。
大门尚虚掩着，看来闯入的家伙行动很仓促。
这种事爸妈是肯定做不出来的。而家里的备用钥匙，他只给过一个人。
柚子像觉察到什么一般“哧溜”挤进门缝里不见了，程南也抑制住突然快起来的心跳，猛地拉开了大门。
鞋也来不及换地冲进去，半途却不由放轻了脚步，程南安静穿过玄关和长廊，一眼看见那个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里，一手擎着方才跑进来的柚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来想劈头就吼一句“混蛋”，话到了喉咙又被生生吞掉了。好像一嗓子出来这人就会凭空不见一样。
四处奔波了那么久，大约很累了吧。如果可以，就多停留一会儿吧。
只是天不遂人愿，至多十几秒的功夫，慕云轩微一偏首就看见了他在厅外踟蹰不前的身影。他怔了半天，才尴尬调开目光冲柚子的方向动动嘴唇。
“……我来带它走。”
“就为了这个？”
程南的声音里明显有怒气。
“嗯。”
对方轻轻点头，说着就作势要走。
“等等。”程南一手拦住门框不让他通过，面沉似水：“这次你打算去哪里？”
“还不知道。”
他低声应，一手搭上他的手腕，眉间轻颤好像在隐忍什么。
“……总之，时间紧迫，你先让我过去。”
程南微微扬头与他对视，眼神有几分挑衅。
“就不。不服你咬我啊。”
开什么玩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又不是窑子！况且你连一分钱都还没给过！
心里正不屑着老子就不让你能奈我何，对方忽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脊背僵硬了一瞬，程南开始认真考虑他是不是真把这家伙惹毛了。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慕云轩接下来非但没什么暴力行为，反倒站立不稳般晃了两晃，最终慢慢松开了他的领子，颤抖着倒在地上。
程南吃了一惊，马上蹲下身来扶他：“喂，你怎么了？便秘太久了吗？”
慕云轩对于他破坏气氛的询问采取了一言不发的态度，只是蜷在地板上兀自颤抖、喘息着，脸色一点点褪为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滴滑落。
柚子不安地在旁边叫了两声，又转过小脑袋去瞧程南。
他架着慕云轩两三次试图起身都失败了，刚要重复第四次却蓦地停住了所有动作，如啻雷击地怔忪跌坐在地。
像这样的人他从前不止见过一两个。
如出一辙的症状，完全贴合的细节——不会错的。
不会错了。
“你……你吸毒……”
他只觉自己也由内而外颤抖了起来，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底。
“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
嘴唇刹那静默。
他想起来了，也什么都明白了。
——那杯酒。
那晚在酒吧里，他替自己挡下的那杯酒！！
“……邹韫早就知道老板死前将他的把柄交给了我，对不对。”
他低低出声，死命咬着嘴唇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但是他不知道我到底将它藏在哪里……他当时递给我那杯酒就是想让我染上毒瘾，之后再被迫用证据去换。你早知道他在里面下了药，也知道如果不把酒喝掉我们就谁也走不出那扇门……”
“你想自己扛下全部，以为一走了之就没人会得知真相。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揭发他，只要你再不出现，我就一定……”
他说着情绪略微激动起来，那边慕云轩似乎稍微缓过来一点，抬起头淡淡看着他，脸色依旧苍白。
“我不是为了你才喝的那杯酒。只是如果中招的是你，我就不得不用证据去跟他换。要是我的话，只要从此消失，然后去戒毒所的话……”
“放你妈的屁！！”
程南毫不留力地一拳揍在他脸上，然后一秒也不想耽搁地爬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火烧火燎，脑中一团乱麻，于是更不管不顾地冲他吼“”“你知道戒毒所根本和监狱没什么两样吗？！不就是一个u盘，给他就是了！不就是白粉，哪怕他耍赖不肯给，我给你买去就是了！就算倾家荡产——”
“你别闹了！他放的不是一般的毒品，你弄不到的！”
慕云轩没把他那一拳放在心上，撑着沙发试图从地上站起来阻止他。
“况且这是我报仇的唯一机会了——”
程南挣开牵制继续向楼梯走去，怒不可遏：“慕云轩你真是疯了！次奥！为了已经死去的人想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吗？！”
语毕身后忽然有股大力将他向后一扯，估计慕云轩也是气极了没控制好力道，最后程南后脑勺着地摔了个眼冒金星，后背和腰也跟断了似的传来一阵剧痛，而他还不及破口大骂就被那个人立马覆上的阴影完全笼罩。
慕云轩牢牢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让你别再管我的事。你听懂了么？”
程南凝视他好一会儿，突然就安静下来，也不挣扎，只慢慢收敛起所有的表情。
“如果不是拿你当兄弟，慕云轩我为什么要趟这浑水！？今天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除非我死，不然你——”
“够了。别再说了。”
无形的焦躁是桎梏也是牢笼，他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不可以动摇，无论如何心也不能动摇。对方却不肯罢休。
“我就是要说！今天你他妈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痛快地让我拿东西走！”
真是很差劲的性格。
大概越是糟糕的情况，这个人越深谙于如何火上浇油，直至对方彻底失去耐性。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自甘堕落，至于么？慕云轩我问你至于么？！”
最终换来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慕云轩你是哑巴么！说话啊！究竟是兄弟重要还是死去的人重要！？”
也许慕云轩并不知道，他那天漫长的沉默，对于程南来说，是最残忍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