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不受之
作者:水罙      更新:2019-10-13 16:25      字数:2766

沈昭回府之后,就连忙将周誉唤了过来。她必须赶在苏十三之前,安排周誉之事。

“我希望你能留在锦正绸庄。你意下如何?”

周誉闻言,顿时一愣。

先前他们不是想尽法子要出来吗?怎么这会儿又让他留下?

“此事……还请姑娘明说。”

沈昭料想他想不通其中关键,便又解释一番。

“绸庄之事,尚存疑处。薛柏一留在那里。可能会有出海之险,可你是在铺子里做事,并无性命之危。若是留在那里,倒是可以帮我探查一番。”

“姑娘这是……”

周誉惊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沈昭知晓他并不擅长此事,一时间无法抉择,也属正常。她继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

“你大可放心,锦正绸庄背后的东家可不是寻常人,这绸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事。你待在那儿,专心做事,往日若是成了伙计,行事定要方便许多。”

看来此事并无回旋的余地。

周誉最终应了下来,沈昭能够救出薛柏一,于他们已是大恩,为她探查一番,又有何不可?

沈昭当即也微微一笑,道:“往后,若无必要,不要再来见我。若是有事,我自会知会你。”

周誉知晓此事有些凶险,沈昭心中定有不少顾忌,因此不便过多动作,以免暴露。当即便应下来,随即匆匆退下。他出来时间过长,难免让人起疑。

薛柏一之事已经落定,沈昭心里便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再与苏十三打交道,此事既已落定,短时间内便不会再有交集。

今年伊始,来孟家族学的修习的学子比往年少些。沈行书近些时日倒比以往清闲些,早早地就归了府。只是却有些心神不宁。

这日傍晚,沈昭去书房拜见。

却见沈行书跪坐在书案后边,神色不定,似乎心中有难以抉择之事。

她不禁讶异,父亲平日里一向淡泊名利,清心寡欲,能有何事让他如此为难?她恭恭敬敬地上前问好,见他仍有些愁眉不展,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父亲为何思绪不定,可是遇到难以抉择之事?”

“并无难事。”沈行书摇摇头,示意她跪坐在身侧,又抬头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囡囡今日怎想着来父亲这了?”

沈昭微笑着偏过头,仰着小脸道:“多日不曾来过父亲的书房,便想着过来看一看。看父亲可缺什么,是否要添些摆件?”

沈行书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地笑了笑,“这书房是读书习字之地,又非玩乐之地,添那么多摆件做甚?你这是把父亲想成骄奢淫逸的公子哥了。”

沈昭伸手揉了揉鼻子,闷闷地道:“我可不是这般想的。不过是想着父亲整日闷在书房,读书又非一时之事,总要歇息。偶尔停下来,欣赏格台之上的古物,未尝不可。”

“你倒是为我着想了。”沈行书听闻,倒是极为开心,“你往后若是真寻到什么有趣的物件,倒可送到书房里边来。”

沈昭便笑道:“我若是真得了好的物件,定然是先孝敬给父亲。”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又撇撇嘴,说道:“我一心为父亲着想,可父亲将我当作无知幼儿,似乎并不想让我为您分忧。”

这便是在说沈行书方才避而不谈之事了。话语倒真是半影半现。

沈行书顿时觉得无奈。什么时候他最疼爱的囡囡,也学会这般说话行事,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

“囡囡觉得孟家如何?”

“嗯?”

沈行书突然这么问,倒让沈昭有些讶异。

父亲这是在思索苏十三那日所言之事?他这是信了苏十三的话,也开始觉得孟家非久留之地吗?说起来,她原先还不曾注意此事。

“父亲怎么突然问及此事?孟家是岭南大族,世代书香,还能说如何?父亲对孟家怎会突然起了念头?”

沈行书闻言,顿时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倒叫我糊涂了,这事问你有何用?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哪里懂得孟家如何?”

沈昭便皱起了眉,闷闷地道:“父亲,我已经过了十一岁的生辰。你怎么老当我是小孩子?”

“好,不把你当成小孩子。我们家囡囡已经是大姑娘了。”沈行书顿时开怀大笑,伸手轻轻揽住她,“看来往后有什么事都要让囡囡思虑一番,也帮父亲做做决定。”

沈昭便仰着脸,笑道:“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可就要告诉女儿缘由,今日是为何事心神不宁。”

沈行书见她这么说,也不再打哑迷,十分认真地问道:“若是父亲离开孟家族学,囡囡觉得如何?”

“离开族学?”沈昭面露惊异之色,蹙起细眉问道,“父亲怎会突然有这般想法?”

“倒无别意,只是突然觉得孟家是非颇多,非久留之地。故而想着是否要离开族学,好让我也远离这些是非,更加清闲些。”

沈行书微微笑道。言语间倒是十分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其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

“孟家族学也有许多是非吗?”沈昭心里虽知晓他所忧之事,此时却不免要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沈行书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没有是非的地方呢?孟家身为百年世族,这些是非定然是不会少的。为父也是怕受其干扰。”

沈昭闻言,目露思虑之色,十分认真的思索了许久,才缓缓道:

“若是怕沾染是非,父亲大可请辞。虽则慎元叔叔于父亲有知遇之恩,可您受邀在族学教学数年,这番恩情当已相报。只是……”

她说到这儿,又停顿了少许,才迟疑着道:“父亲若是离开族学,往后便身无世事,难免清闲,未必会如父亲的心意。”

“言之有理。”沈行书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亦不想担个清闲身。只是我本就是一介白身,到无别的事可做。先前有人让我接着教书,我倒是觉得十分好。”

“既如此,那父亲为何要这般忧心?”

“因为他举荐的地方并非寻常的族学。而他也非寻常之人。因此,我才不知如何抉择罢了。”沈行书叹了口气,有些忧愁地揉了揉眉心。

“可是那人有何不妥之处?否则父亲为何无法抉择?”

沈昭自从私下里见了苏十三一面后,对他虽颇有警惕,可关于他提醒沈行书一事,她心里却莫明信了苏十三那句话。

“倒也不是。”沈行书摇摇头,“那人的身份我虽不清楚,可他于却是以真心相待。只是他同我提议的地方是豫东学府,我自知才学不足,不足以胜任。

且豫东学府亦非寻常之地,寻常人等如何轻易进去?若是如他所言,借他之手,入豫东学府,可不知要欠下多大的人情。”

“父亲哪里是才学尚浅?”沈昭并不满意他的说法。

“我倒觉得豫东学府的门第虽高,可若让父亲教学也并非不可,父亲何必妄自菲薄?至于人情一事,您既说他是真心相待,又哪会惦记这么一点人情?父亲何不受之?”

沈行书听她这般说,猛然间倒是如醍醐灌顶。

他瞻前顾后,倒是忘了根本。他虽不知苏子谦的身份,可他既能随口说出豫东学府一事,便知他非等闲之辈,又哪会在意这些?

“看来此事确实可以多加考虑一番。”

沈昭便笑而不语。

沈行书能从孟家脱身,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此事之后,沈昭在府中又得了几日清闲。过后便又收到罗夫人即将去承恩寺的上香之事,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出去走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