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路途漫漫
作者:水罙      更新:2019-10-13 16:25      字数:2985

沈昭本是在书房里头取墨,没想到一听沈行书考校孟家兄弟的学问,竟然就走神了。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还是要到沈余氏跟前隐晦地提一提她那位九表哥。不然,今日是考校学问,还不知道明日是什么?

总要让他们打消与孟家结亲的念头的才行。

她取了墨,便快速回了小书房。松雪却拿了一封信,在书房外边的火炉旁候着。她接过去一看,才发现是陈蓁来的信。

流民一事之后,未出九月,朝廷便下了诏书。甚至还嘉奖陈适开仓赈济,治理流民有功。之后,他便带着一家老小赶往京师。

临行前同僚为他饯行,陈夫人也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宴会。

请附近相识的太太姑娘一齐去陈家,往后来往到底少了,且陈适是入京为官,因此前去赴宴的人并不少。

那一日,沈余氏也领着沈昭一齐去了。不知是陈适在家人面前提起过她,还是别的原因?总之那一日,陈夫人和陈蓁的态度特别热切。

陈蓁更是悄悄拉着她的手说,往后入了京,定然不会断了来往,以后定要时常写信,加深姐妹情分。

陈蓁就相当于免费的探子,沈昭求之不得,又怎么可能拒绝?自是连忙应下。陈蓁也的确说到做到,刚到京师安定下来便给她写了信。

陈蓁当年来惠州时不过两三岁,这么多年也不曾回京。不论是本家的堂姐妹还是外家的表姐妹,都不相熟。更别提京师的贵女了。

且京师不必岭南这等偏远之地,规矩甚多。

那世家子弟或者官宦子女都是甚会看人脸色的,对于各家的人脉关系,身份地位更是清楚。端的是八面玲珑,做的是滴水不漏。

四方牛鬼蛇神各来一招也不惧。你若是安分守己还好些,要是那没有眼力见儿的,那真是有的是法子整你。

好在陈蓁行事一向稳妥,陈适进京又是得了窦阁老青眼,自有一份殊荣在身。倒没有人去招惹她。

只是她见过某些骄纵的贵女整治那些品级过低的官员子女,心中多有不喜。再者没人招惹她,却也代表着没人亲近她。

在京师待了一月有余,身边却没有说得上话的小姑娘,便是家中几位堂姐妹也难得交心。

偏偏陈适新官上任,事多得很。陈夫人又忙着跟各家官太太寒暄,打好交情,一时间倒是忽略了这个幼女的情绪。

因此,陈蓁最初写给沈昭的信里满是幽怨,觉得京师哪儿都不好。沈昭不会哄小姑娘,但是凡事只要用心,总有几分收获。

再者,陈蓁也不是真的需要她来哄,不过是缺了个说话的人。因此,沈昭也耐心地跟她聊天,偶尔还有隐晦地提及一些与打交道的法子。

沈昭别的不说,与京师贵女打交道还是有几分经验的。她上辈子在贵女圈里活了那么久,总要比陈蓁知道得多。

这改朝换代,历史更替,女人的心思却不会变,来来去去总是那么些。想不猜到都难。

这么一来二去,陈蓁倒是与她交心了,信里皆是以姐妹相称,关系亦是突飞猛进。原本打算一月写一封信,最后却成了一旬写一封。

更重要的是,知无不言。这可沈昭把高兴坏了。

陈蓁的知道的消息比起铺子里面打听的又有些不同。后院女人们虽不明言朝政,但一举一动却都透露出朝堂风向。仔细一想便可得知。

陈蓁曾在信里说过,她父亲调任考功清吏司郎中。虽然与同知同为五品,但这京官和地方官差的可不知一星半点。

更何况考功司掌文职官之议叙与处分,三岁京察及大计则掌其政令。其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

再者,他要是在这上边稳稳当当的,又有地方官的经历,将来升任侍郎尚书甚至入阁也是可以的。窦党倒是为他谋划了一个职位。

自从沈昭在信里提及如何与京师贵女打交道后,陈蓁也尝试着做了。近些时日,窦阁老的嫡孙女举办花宴,还特意邀请了她。

后来亲自登门拜访,与她说了许多体己话。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大方,倒是让陈蓁羡慕不已。

那位窦姑娘自打出生以来便没出过北直隶,因此对别的风土人情很是感兴趣。以往只要知道哪家姑娘是从地方过来,她都前去询问一番。

她对岭南自然也是感兴趣的。

问起陈蓁许多事。

比如岭南过年节一般如何过,平日里的大小节日跟京师有何不同,还有平常也会有庙会吗?时下姑娘间流行的穿珠子,跳花绳,岭南的姑娘也玩吗?

陈蓁都在信里说了这些,说是想不到阁老的姑娘原来也这般有趣,并不曾高人一等。

还提及了孟家。

说是今年的清和雅集,孟家公子独得四皇子青睐。听说孟家是岭南的书香世家,是否为真?

不知陈蓁有没有去过孟家,孟家可有才情俱佳的姑娘。陈蓁平日里跟他们来往可多?也会经常举办花宴,或者说许多体己话吗?

陈蓁便同她说,孟家在岭南的确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声望颇高。只是自己与孟家姑娘来往并不多,不过孟家姑娘的确才情出众。

那位窦姑娘听了倒有些失望,顿了一会儿,又问她家中长辈可与孟家有过来往?陈蓁自是答没有。

窦姑娘听了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反而蹙起了细眉。倒将陈蓁吓了一跳,生恐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惹她不开心了。

没想到窦姑娘却又展颜一笑,问起别的事来了。

听说湖广熟,天下足。不知惠州离湖广远不远?陈蓁有没有去湖广见识过?听闻湖广长官勤政爱民,时常放粮接济灾民。问陈蓁可曾听闻,可知真假?

陈蓁自是没有去过湖广的。便说他父亲一向勤恳,一年到头难以离开惠州,她母亲在家中打理庶物,自然也不会去湖广。

窦姑娘听到这话,眉头反而蹙得更厉害,不过却没有再询问她什么事。

陈蓁都在信里详细提及了这些,又在信的末尾抱怨。说阁老家的姑娘性子实在太奇怪了,问的问题也是稀奇古怪的。都让她答不上来。

沈昭看了信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陈蓁身为局中人,兴许看不太明白。可她这个局外人,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再者,开仓放粮一事,她是接触过的,知道陈适曾游说过孟家。

窦姑娘是什么身份?阁老家的孙女,在文臣贵女里头可是头两个。就算孟湛再惊才艳艳,也不值得他这么打探。

便是真要打探,也有门路。还需要从这么一个小姑娘嘴里七拐八拐地问?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话里话外问的都是陈适和孟家有没有来往?

只是窦家怎么会遣一个小姑娘来打探消息?这是她祖父吩咐的,还是她父亲吩咐的?他们对陈适行事有疑问,怎么不亲自询问?还是怕陈适有事瞒着他们?

明明又帮陈适谋求了这么好位置,怎么可能还对他不放心,难不成还要怀疑陈适跟孟家有勾结?这种想法简直荒谬!

沈昭觉得这不像权臣能做的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他们不可能还做这样的事,让底下人寒心。

可窦家姑娘偏偏又问了那些话。沈昭始终觉得那些话不是她随意开口起的话头,应当大有深意。既然如此,那窦姑娘是替谁问话?

沈昭觉得此事大有有蹊跷。

陈蓁会将这些事当成玩笑告诉她,是因为她们交情好。若是换成别人,她定然是不会同他们提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人会知道窦姑娘问过这些。窦姑娘肯定也是这般想的,因此才毫不忌讳同陈蓁问起这些。

沈昭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看来陈适在朝中似乎也不是那般春风得意。不知这些事对他会不会造成影响?她要不要跟他们提一下?

还有窦家姑娘最后提到的湖广。陈适跟湖广的官员有交情?还有这跟赈济灾民有什么关系?听说湖广的粮食十分丰盛……

沈昭最终还是决定隐晦地一下。

她在信里跟陈蓁说。

既然窦家姑娘问完话后,并不太满意,不如向陈夫人提一提,看是不是哪里有做得不妥当的?还是有什么话回错了?陈夫人总归知道得多些。

以后也是要来往的人,总不能因此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