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沈泓      更新:2019-10-11 14:18      字数:4061

“玉就在你的手上,我没有这块玉。”许克明在市场上历练多年,是何等精明,他多了个心眼。

“这块玉有两块,一模一样,我手上的只是其中的一块,还有一块在你手上。”小伙子说。

许克明心中更是诧异,小伙子说得如此确凿无疑,俨然掌握了准确消息。

“你开个价吧,我要买。”小伙子强悍地说。

一听这话,许克明就知道小伙子不是搞收藏的,真正搞收藏的人不会这样说话。他不清楚小伙子的来历,望着小伙子,只是轻轻摇头。

“玉就在你的手上,我们有确切信息,这块是从陕西来的,是一个姑娘卖给你的,你不要装不知道。”小伙子有些急躁地说。

小伙子说话有一种狠劲和霸气,凭直觉许克明感到来者不善。

他有了决定,干脆说道:“玉现在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卖出去了。”

其实玉就在保险柜里躺着,许克明不想让美玉在这种粗野的人手上糟蹋。

“谁买走的?”小伙子有些着急地问。

“谁买走的?我也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有人买,出得起价,我就卖。”许克明淡然一笑说。

“你是多少钱卖出的?”小伙子又问。

“268万元。”许克明说。

“那我出536万元。”小伙子说,“你能不能找到,我加一倍的价买回来。”看到许克明疑惑的神情,小伙子又说:“成交后,我给你20万元的佣金。”

许克明心想,真的是撞到鬼了。这块玉268万元古生还没有接受,居然有人愿意出536万元。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许克明担心这其中有陷阱。如果有人讨价还价,许克明会觉得很正常,但有人加价,或愿出超出他心理的价位,他就会警惕。

“我真的没有买家的联系方式,你看来这里买东西的都只有卖家派名片的,哪有买家自报家门的?”许克明对小伙子说。

第二天,小伙子和一个中年人又来到许克明的店铺。自然,从许克明这里,他们依然没有找到买家的线索。

许克明对林剑风讲述了这些,但他没有说他骗了那两个买家的事,也没有说当时玉还在他的保险柜,而是说玉在小伙子来之前已经卖掉了。其实舞女玉珮是在小伙子和中年人来他店里后的第二天才匆匆出手的,他担心这玉珮有什么问题,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直觉,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想赶快出手。

林剑风听许克明讲述的这些,第一反应就是这小伙子和中年人可能是凶手。他把这一直觉告诉了许克明,说:“你快报案啊!玉在他们手上,就是罪证,他们可能是一个团伙。”

“我又没有看到他们杀人,何必多管闲事?”许克明说。

“警方正在收集线索呢,你的线索或许有助于警方尽快破案。”林剑风说。

“这只是你的想象,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报案,警方便会没完没了地找我,或许节外生枝,引火烧身。如果警方真的找到那两个人,又没有证据证明,那我不麻烦了?或者那两人真的是杀人犯,但他们是黑道上的,即使他们坐牢了,他们的兄弟会放过我吗?我的小命还保不保?”许克明说。

林剑风真正感受到了许克明的城府之深,思虑之细密。

这两块玉很神奇,又似乎是不祥之物。最后,许克明和林剑风约定,有关舞女玉珮的情况,双方都要保密,到此为止。

林剑风所想的是,他要收藏这两块玉。以前每当发现他喜欢的古玉,最后都如愿以偿收藏到了,有些是用自己的画换的,有些是买来的,只要给卖家送一张他的画,往往就能如愿以偿。而这两块绝品玉珮,他是志在必得。

放下电话,林剑风还在想象这两块神秘的古玉,还有茗玉,以及围绕这两块玉所发生的一切。好久好久之后,他才重新拿起画笔,又飞快地画了起来。只有在绘画中,他才能抛开烦恼,才能抒发他心中的苦闷。

“丁零零──”急遽的电话铃声将林剑风从沉醉的画境中惊醒。他哆嗦了一下,手中的笔在瀑布处落下了一团墨点,他气愤地神经质地将画纸撕得粉碎,一把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两脚。

看着不停地响着振铃的电话,仿佛打量一个外星怪物,林剑风似乎不敢相信这是找他的电话。过了好久,他才提起话筒。

“剑风呀,你的病好了吗?”是陆烨嗲声嗲气的声音。顿了一下,也许只有两秒,陆烨说:“我前天买了一块玉,你过来给看看吧!”

林剑风一时没话。

“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你了。”陆烨着急地说,“快过来吧,再不过来我可就要发疯了!”

自从张可死后,林剑风就在心里对自己发誓,永远不再和其他女人有情感交往,除了吴欣然。所以,只要是女人打电话来,他都托病拒见。近一个月来,陆烨已经打了不下十次电话,每次来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以一声“病了”而挂断电话。

听不见林剑风的应答,陆烨不悦了,挑逗地调侃道:“不理我了?每次打电话要么不吭声,要么就是病了,是不是阳痿病?”

林剑风终于恼了,火山喷发似地吼道:“就是阳痿病,还得了艾滋病,你想找死?!”

说着,他狠狠地摔下了电话倒在床上,死一般地仰躺着。

这是他第一次对陆烨发火。陆烨不仅是他的情人,还是他的经济资助人,以前他想都没有想过他会如此对待陆烨。他只是迷恋陆烨的美貌和身体,但没有爱过她,甚至从来没有在乎过她,在他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堕落的女人。现在他憎恨她,憎恨他们的关系,更憎恨他自己,因为他感到他自己也堕落了,甚至比陆烨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使他感到羞愧和耻辱。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又响了。

林剑风没有起来,他懒得动,他以为还是陆烨打来的电话,根本就不想接。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停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这次铃声非常执著而漫长,仿佛你不接,就要一直响下去。

林剑风实在忍耐不住了,一把抓过来吼道:“你发疯?你还没死?!”

他以为还是陆烨,没想到听筒里“扑哧”一乐:“大画家,是你疯了吧,大画家都是疯子!”接着,又是一阵爽朗明悦的笑声:“是啊──大画家,我还没死,这次差点死了,不过阎王爷不收。”

声音非常熟悉,有那么一瞬,林剑风竟听成了是张可的声音。然而,张可已是黄鹤西去。那么,是谁呢?林剑风脑子一团糨糊,竟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阎王爷说我还没有采访我们的大画家嘞,咋能收我呢?”那边顿了一下,仿佛要给他一个回忆的机会,听到他还是不吭声,才又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怎么,贵人多忘事,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对方快人快语。林剑风记起来了,脱口而出:“史文竹!”

他再没有称她“大记者”,因为现在已没有那个心情。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的,哈哈哈,果然!”史文竹开心地笑道。

史文竹无遮无挡的笑声,使近一个月来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林剑风心里开朗了一点,然而,他还是没说话,他等待着她说话。

史文竹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只有四五秒钟,她感觉到了他的等待。她明快地说:“想见你,有时间吗?”

“什么时间?”林剑风惶惑地问。

“今晚,就现在,可以吗?”史文竹自信地说。

她的口气满以为林剑风会说“可以”,没想到林剑风说的是“不可以”。

“为什么?”史文竹诧异地问道。

“因为我现在没心情。”

“我给你带回来了一件礼物,你也没心情要?”史文竹就像哄小孩一样,依然乐观,有耐心。

“不要。”现在的林剑风对一切都拒绝。

“我可是刚刚回来就给你打电话的,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史文竹有些失落地说。

“你刚回来?从哪里回来?”沉默了一会儿,就像一阵可有可无的风轻抚而过,林剑风淡淡地问道。

“呀──你忘了?走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电话,告诉过你我要参加全国记协组织的重走长征路采访团,我是从穷山恶水中走出来的呢。可真是一路惊险,九死一生,想不想听我的悲壮故事?”史文竹又有了高昂的兴致。

“你走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林剑风完全没有印象了。

“当时想约你聊聊,遭到你的拒绝。”史文竹委屈地说。

“在你面前我感到好没面子,其实我只是想给你道个别,你在电话里不明不白地嘟哝了两声就挂断了。”

林剑风依稀记起来了,那是张可死后的两三天,当时他对任何人的约会都不会有兴趣的。

想到史文竹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给他打电话约会,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又是第一个给他打电话想见他,林剑风有些感动。

“我病了,不好意思。”他诚恳地说。

“病了?”史文竹关切地问道,“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病得很严重吧?”

“是的,病入膏肓。”林剑风小声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以免传染给你,很危险哦。”

他早就感受到了史文竹对他别有深意,从她不断迫切地约会他就能感受得出来。他知道一旦见面,他们的关系肯定有开始就有过程,有过程就有结果,有结果就有伤心。

这似乎成了惯性,从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而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情感程序化的惯性。

“我可是越是艰险越向前的,有危险才有刺激嘛。”史文竹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态,她依然热情地说:“就让我被传染一次吧,我想来看看你,我心甘情愿被你传染。”

“别,千万别来。”林剑风认真地说:“等我病好了我们再见面好吗。”

他是缓兵之计。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史文竹当然也就适可而止了。

不过,这晚林剑风破天荒地在电话中和史文竹聊到很晚。

史文竹讲到她最近发现的一个爬山溯溪的好去处——海滨雨林,激起了林剑风的兴趣。海滨雨林在红棉山蝴蝶谷,蝴蝶谷也是史文竹取的名,就和海滨雨林是她取的名一样。史文竹说,海滨雨林具有一切热带雨林所具有的特点:原始、古朴、人迹罕至,里面有原生态的自然风光,有和恐龙同时代的古老的植物沙椤(据史文竹考证,这是世界上仅存的沙椤),有珍稀植物禾雀花,还有很多珍稀植物和珍稀鸟类,甚至还有一些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西双版纳一样风景如画。

“海滨市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林剑风的反应是惊喜,还有惊讶,他不相信海滨还有这样原生态的地方。

“海滨就不能有这么美的地方吗?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我一起去探险呀!”

“好啊!”林剑风脱口而出。马上,他又感觉上了史文竹的当。

原来,引诱林剑风出来,才是史文竹的真正目的。

他马上又怏怏地说:“还是等我病好了再说吧。”

史文竹有点娇嗔的口气说:“那……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