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飞到现场的时候尸体正被抬走，四周都有官兵，他无法靠近，只能匆匆看了一眼。柳府暂时被封，所有人不得进出，前后门都有官兵把守，只要昨夜在府里的人全都被扣下盘问，尤其是和那个女人接触过的。
柳府人多，除了本家以外还有许多门客，仆从丫鬟更是繁多，若是只靠官府那几个官差衙役，就算把烧饭的老妈子都算上也怕是要盘查个半月。不过杜若飞发现此次来柳府的不仅是县衙官差，似乎还有附近的守城官兵，且来者不少。他们打扮不同，身着轻装军服，光是身材便比一般衙役魁梧。
若是柳知县要向临城借兵自然不会来的这么快，一是因为手续复杂，二是光从驻守地赶来也要半日。若是知县想要借兵，需向当地知府申请。知府接到文书则再向上报，与地方官兵联系，待一切调度妥当才能借到。
柳知县自然没有预见下次案件发生在柳府的能力，从而提前申请调度。可见这些官兵是有人提前就招来的，而且职位一定比守城官大多了，至少不用一层层递文书，再一层层批下来。旁人大概毫无头绪，杜若飞却想起青花苑一案，当时夜探花楼时遇到的也不是府衙官兵，而是金吾卫。
若说朝中早就有人盯着樊家姐弟，那么此次他们追来倒也合理。
“都给我动作快点，是不是安逸日子都把你们给养懒了？若是今日没有完成任盘查，全部给我回去领鞭子！”如此嚣张口气杜若飞颇为熟悉，前面那趾高气昂叉着腰的人不是莫轩辕又是谁。当日在青花苑杜若飞酒领略了此人的嚣张跋扈，今日看来真是一点变化没有。若是被他逮到肯定很麻烦，杜若飞往人群里站了站，免得这个煞星看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人越怕什么事，这事越找着来。两人住的小院在昨日如遭浩劫，却无人能证明两人回小院后去了哪里，杜若飞自然而然的被当做重点嫌疑人，被送给莫轩辕查审。
柳府腾出一间小院给莫轩辕办公，他坐在房里，两腿交叉搭在桌上，随意的翻了翻口供，也不知看了几个字就把那叠纸扔回桌上：“说说昨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杜若飞被问了第三遍，早就不耐烦了：“你们不是都知道么？”
莫轩辕偏头看了看杜若飞：“我不知道。”
杜若飞恨得牙根痒痒，只好忍着说：“昨天柳老爷招待我们，我朋友喝得多了些，回去以后闹了半宿。”
“哦？耍酒疯？”莫轩辕挑眉：“我看那院子就和被拆了一样，看来你朋友武功不错。”
“还行。”
“昨夜柳老爷为何请你，他府中住着这么多门客，为何偏偏请你们二人？”
“这是私交，他请我二人自然是看得起我们，兴许今天就要请别人，我又不是柳老爷，我怎么知道。”杜若飞冷哼一声。
“说的好，说的好。”莫轩辕意兴阑珊的鼓掌：“若我还只有三岁，你这话我还真信了。”
“你什么意思？”
莫轩辕说：“前几日京中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和柳镇相仿，你们就从京城来。好巧不巧，等你们来了柳镇，京城倒是太平了，柳镇又开始乱了起来。”他每说一句，杜若飞的眉头就皱一分：“柳镇的第一次案发时你刚好在场，还是第一个看到死者的人。而这第三次，居然在你住的府宅出事，若是我说偶然，怕是你自己都不相信。”
杜若飞不语。
“怎么，你算是默认了？”
杜若飞嗤笑：“你爱信不信，我没有杀他们，杀几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哦？”莫轩辕挑眉：“杀女人没意思，你说杀谁比较有意思？”
“我没有杀人。”杜若飞没有理他：“你有何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
莫轩辕眉毛轻挑，右手食指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本就生得出众，此时勾了一边的嘴角轻笑，更是平添几分邪佞。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才缓缓开口：“你说没有证据，我便来审一审你这个同伙。就算你们瞒得滴水不漏，本官也有一万个法子让你走不成。”
随后他轻轻伸了伸手：“杜公子，麻烦你进去待一会。”
杜若飞哼了一声，进了里间屋子。
敲门声起，一个男人声音说：“大人，人带来了。”
“进来。”莫轩辕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他这个人本就看起来不着调，好似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椅子里，猫一般慵懒惬意。声音也好听，不生气的时候尾调有些拖，比那些个世家公子还要闲适。
大门打开，士兵带着一人进屋，正是白沐云。
莫轩辕轻轻挥了挥手，士兵便知趣的退出去关了门，只留下二人在屋里。
“你就是白沐云？”
“正是在下。”
“你会武功？”
“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莫轩辕哼笑一声：“白公子还真是爱说笑啊，若你只是略知一二，这普天之下的江湖人可不就成了一窍不通？”
白沐云不语。
杜若飞在里间厢房，听到白沐云进来后便从门缝中往外偷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白沐云的侧面，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这还是昨夜之后第一次见白沐云，杜若飞却觉得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一般。早上他看到白沐云不在身边后也没有再去寻他，一是因为柳府发生命案，全府都人心惶惶，二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沐云。
不过是被亲了一下，还是在白沐云酒醉的时候，按理他不必放在心上。可每当他想起白沐云的时候，脑子里就不自觉得回放昨日慢慢靠近的白沐云，那一声声紧张的心跳，还有那一吻的触感，甚至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无比清楚。所以他怕见到白沐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做到不在意。
如果白沐云忘了个干净，他到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是白沐云想起昨晚的事情，以他沉闷的性格，大概也不很难和杜若飞相处下去，或者二人大概一辈子都说不上半句话了。
杜若飞也是能躲就躲，能忘就忘，可现在二人还是以这种方式相遇了。不过如此相遇也比正面相见好上许多，大概白沐云也不愿见他，所以早上消失后一直没有回来。
“你和白慕是什么关系？”莫轩辕突然问。
杜若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白沐云从未承认过自己就是白慕，杜若飞也从未问过他是不是白慕，可不论从武功造诣还是他和清木派的关系来看，白沐云必定是白慕。莫轩辕从不认识白沐云，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白沐云倒没有惊讶，只回到：“不认识。”
“哦？”莫轩辕笑：“据我所知，天下姓白的人可不多，尤其是二十年前那桩血案之后，敢姓白的人可就更少了。”
“天下也不止他们姓白。”白沐云看他：“你到底想问什么？这些和昨晚的事没有关系吧。”
“我只是好奇，第一次……哦不，第二次见到姓白的。”莫轩辕似乎是躺得有些累了，把腿从桌子上拿下，动了动肩膀：“不过你既然这么想交代昨晚的事，我就如你所愿。”
白沐云摇头：“昨晚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那你的意思是，昨晚是你朋友杀了那个女人？”
“他没有杀人，不论是我还是他，想杀那个女人易如反掌，根本不至于让人抓到把柄。”
“那院子内如何解释？”
“是我喝醉了。”
“你意思是你的朋友为了拦着发酒疯的你……才把院子折腾成这般？”莫轩辕的食指继续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又或者……你们是同谋，却因为什么矛盾才互相打了起来？”
白沐云沉下脸来：“他不会，我也不会。”
“什么不会？不会杀人？还是你们之间没有矛盾？”
“我醒来的时候，和他睡在一起。”白沐云神色难得有几分尴尬：“他没有出去。”
莫轩辕哦了一声，尾音拖的极长，略略带着疑问，更多的却是调侃：“虽然白公子把这么私密的事情都告诉在下，可仍旧不能洗清杜公子的嫌疑。”说罢他拍了拍手：“杜公子，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人确实是你杀的，但你仍旧是嫌疑最大的人。”
杜若飞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从内间厢房走出来，和白沐云目光对视了一下，二人又都有些尴尬的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