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若眉的印象中，王宁锦素来直来直往，鲜少笑得这样意味深长。

再一联想到王宁姣从始至终都未动过的茶水，萧若眉心头猛地一跳，却还强自镇定道。

“九姑娘说笑了。”

花锦与花棉做得隐秘，按说王宁锦不该怀疑的，何况现下这情形，即便是她当真知道王宁姣的茶水有问题，也无人可作证。

这般想着，萧若眉心下稍安，只要毁了王宁姣的茶具，便是死无对证了。

王宁锦看着她在王宁姣那套茶盏上打转的目光，唇角微扬。

“左右也是不干不净的东西，毁了也好。”

说着，竟扬手便将王宁姣的茶盏拂了下去。

啪嚓——

瓷器碎裂，茶水四溅。

萧若眉杏目微张，愣在原地。

“我做的，萧五姑娘可还满意？”王宁锦侧目。

“……”

萧若眉拿不准王宁锦的意思，一时不敢贸然开口。

王宁锦轻声嗤笑：“下手的时候干脆利落，这会儿怎么倒开始瞻前顾后了？”

闻言，萧若眉瞪大双眼，霎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

“我怎么会知道你命人在我八姐的茶水中做手脚？”

“还是我怎么会知道你萧家设计，欲逼迫我八姐委身为妾嫁入东宫？”

“萧五姑娘想问的，是哪一条啊？”

每说一句，王宁锦的笑意便深上一分，直到最后一字落下，萧若眉已是脸色雪白。

王宁锦目光温和，分明是笑靥如花的一张美人面，却叫萧若眉周身无孔不入地钻进一股寒意，冻得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

“你既知道，为何还会……”

闻言，王宁锦唇边笑意缓缓溢开，延上眉梢。

“我啊，为了亲自请萧五姑娘喝杯茶。”

王宁锦笑声愉悦，扬手遥遥一点，白嫩修长的指尖正对着萧若眉手边儿空了一半的茶盏。

一瞬间，萧若眉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整个人如遭雷击娇躯僵直住。

茶水……喝茶……

“桂树！传太医！”

萧若眉俏脸儿血色尽失，惊惧之下的尖叫声都劈了个叉，刺得人耳朵生疼。

桂树现下也反应过来，白着脸就要朝外头跑。

“红媾散，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合欢散、狐尾花可比的，传了太医又如何？”

苗疆有红蟒，性燥热至淫邪，取其蛇胆加以依兰花根茎辅以十数中药材研磨成粉，成药曰红媾散。

红蟒难得，又因此药过于阴诡，非男女交合不得解，故而药方已为人所毁，红媾散的配比方子便已失传。

皇宫历来是藏污纳垢、争恩夺宠的地方，有这么丁点儿的红媾散流传下来倒也不稀奇。

萧若眉既得了景仁宫的授意，这东西的药效自然也是知晓的，离宫前萧皇后将她叫了去千叮万嘱地告知这药她沾不得碰不得，就怕出了什么岔子，因而红媾散便一直由柳嬷嬷保管，不沾萧若眉分毫。

现下却叫她给直接喝了下去！

桂树知晓轻重，红媾散无药可解，若此时传了太医过来免不得要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怕是真的要坏事，当即停下脚步退回到萧若眉身边儿去。

“九姑娘倒是好算计！”

萧若眉现下是深陷泥沼无力回天，绝望之余便只剩对王宁锦的满腔怨恨，眯起眼睛如毒蛇信子一般怨毒地看着王宁锦。

王宁锦回以浅笑，端起茶盏有滋有味地咂了一口。

“不枉我浪费了一壶好茶与你演上这一出儿请君入瓮。”

王宁锦笑着朝萧若眉扬了扬茶盏，在她恶狠狠的瞪视下勾了勾小指，将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探入自己饮过的茶水中。

“这回，萧五姑娘可看明白了？”

语毕，自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将小指上的水渍拭去。

“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萧五姑娘何必苦苦相逼，迫我至此呢？”

萧若眉看着王宁锦的动作，脑中闪过她指尖曾在自个儿所用的茶盏边沿摩擦过的画面，只觉得一阵嗡鸣在脑中炸起，轰得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便朝地上栽去。

桂树大惊，眼疾手快地扶住自家姑娘的身子，急声道。

“姑娘！奴婢这便带您回去，您撑住！”

萧若眉意识混沌，头脑昏沉，身子软塌塌地再提不起一丝气力来。

王宁锦心里头估算着，与萧若眉周旋了这么一会儿，也到了药效发作的时辰了。

理了理衣裙，王宁锦在桂树惊惧戒备的目光中缓缓走向萧若眉，在她跟前站定。

居高临下地睨着萧若眉逐渐红润的脸色，王宁锦勾起唇角微微倾身，朱唇贴在萧若眉的耳际，语声轻缓又温柔。

“药是叶沁给我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