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冒出来了一堆名词史进根本就没听过，不过咯血之症倒是听明白了，这种症状在中医属血证范围内，基本上，药石无医。

史进一下子白了脸。

他每天都会给皇甫凛把脉，不可能没发现这么重的重症。

“病人采取侧卧位，防止堵塞气管，在病人咳嗽或者深呼吸的时候你便用手或枕头压紧病人的胸壁，我会采用推药方式进行急救，待病人疼痛减缓，便采用头低脚高俯卧位，轻拍背部，让他吐出气管和口咽部的血块。”

史进点头，两人分工，秦五塞了几粒药在皇甫凛的口中，将人翻起侧卧，史进一边看着秦五的动作，一边轻轻的给皇甫凛顺着后背。

皇甫凛大口的吐着血，屋子里气氛沉重，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秦五的动作快的几乎能看见残影，额头上的汗水越积越多，在快要影响视线的时候，才会抬起手来擦一下。

史进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秦五更紧张，好在皇甫凛虽然大口呕着血，但血的颜色越来越淡，到最后，终于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深红色。

咳嗽声停止，皇甫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上的痛苦神色逐渐减轻，紧皱的剑眉缓缓平复。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恒远眼眶一下子浮起了热泪，“皇上……”

皇甫凛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无法聚焦的瞳孔无意识的扫了一圈，声音虚弱暗哑，“……都下去。”

恒远明白皇甫凛的意思，赶紧领着众人退了下去，秦五在施着针，自然不会跟着史进一起退下。

皇甫凛似乎终于能瞧得清眼前物了，视线一下子落在站在床边默默无言的苏澈，艰难的抬起手，“…元熹。”

苏澈上前，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臣在。”

“朕…以身试险，终逼得他们动手，”皇甫凛唇角勾了勾，似得意，“朕到底命不该绝，还是活着回来了。”

苏澈拧眉，“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求激，静待时机，他们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来不急了，朕的身子，朕心里明白，”皇甫凛闭了闭眼，“潜伏在我们身边这么久，好不容易抓住了他们的狐狸尾巴，朕又岂可轻易放过？朕在最后之际，划伤了那人，待明日秋猎场，一试便知。”

苏澈：“明日臣会护在皇上身边，皇上不必担忧。”

“元熹，朕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皇甫凛唇角弯起一抹淡笑，“与其被他们拉下马，不如在秋猎时，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朕算是对得起皇甫一氏，也可含笑九泉了。”

“皇上洪福齐天，”苏澈淡然道，“不必庸人自扰。”、

皇甫凛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直直的看着他，“元熹，此次事情结束之后，朕便恢复你亲王的身份，如此，你便可在京中拥有封地，不必再去战场上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

“臣虽与苏氏无血脉关系，却自出生起便冠上苏氏之姓，从此也便只能是苏家人，”苏澈眉眼未动，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且倭寇百敌叛乱尚未平反，臣便封地为王，于南晋，于天下来说，臣便是不忠不义，令苏家无后，臣便是不孝，臣自诩顶天立地，断然做不得那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你，”皇甫凛睁大了双眼，似乎是没想到苏澈为了不当亲王连忠义都扯出来了，轻咳了好几下才逐渐的平缓下来，闭了闭眼，哑声道，“混帐！”

他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回归亲王助他一臂之力，他怎么不考虑进来？

苏澈松开皇甫凛的手，起身，退后一步，单膝跪下：“臣有罪。”

皇甫凛摆手，“出去，给朕出去。”

……

夜凉如水。

秦五拎着小药箱，跟在男子的身后，等行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忍不住笑出声。

苏澈转头看她，也跟着轻笑，“笑什么？”

秦五当然不可能说笑他迂腐，成天只知道立功不求回报，人家皇帝给他亲王的位置，等同于想要架空他的兵权，他倒好，拒绝了个干脆。

也不知道皇甫凛心底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苏澈拥有这么大的兵权想造反？不过看这呆子的模样，估计最后的最后，有可能会把兵权给交出来。

自古以来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秦五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眼珠子一转，仰头看他，“王爷拒为亲王，可是因南晋地小，想去更远的地方？”

这已是试探，苏澈一下子变了脸，望着她的目光漆黑凌厉，秦五收起脸上的笑意，目光却是毫不退缩。

良久，苏澈才收回视线，抬步朝前走去，“明日本王便会派人护在你的周围，你切记哪里都别去，静候本王归来便是。”

秦五跟上前，“王爷确定自己能回得来？”

苏澈没好气看着她，“自然。”

“那好，”秦五停下了脚步，未再跟着他，见苏澈转过身来，露出一抹笑来，朝他挥了挥手：“王爷保重，我这便回去休息了。”

苏澈看着她良久，轻‘恩’一声。

……

在众多帐篷当中，有一个搭建的很是精致的帐篷，此乃皇帝宠妃，裴秀丽，字棠的贵妃帐篷。

帐内漆黑一片，裴秀丽静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脱下，直到只剩下一件肚兜，才伸缓缓的捂住了腰际的剑伤。

这一剑割的极深，鲜血已浸湿了裙襦，裴秀丽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将药瓶打开，倒了近半瓶药粉，那伤口才堪堪的止住了血液的流失。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闪进了屋内，在瞧见她腰后的伤时，眉头轻蹙：“你受伤了？”

“无妨，”裴秀丽声音低哑，听不出什么情绪，“皇帝那边怎么样。”

“咯血重症，确已得手，”黑衣男子语气轻快，随后道，“主子知晓后必会龙心大悦，秀丽，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裴秀丽脸埋在阴影里，叫人瞧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唯有语气带着一丝的轻讽，“皇帝也不是傻子，在计划成功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个变数。切记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