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着娃儿？”傻凤低头看着怀里的娃儿，抱得更紧了一些，摇头道，“不，我要护着娃儿，这是我的娃儿，他们是坏人，他们是坏人，我要护着娃儿，不能丢河里，不能丢河里！”

“呃，阿奶……疼！”

傻凤怀里隐约传出一记疼呼，那娃儿的声音隐约让阿九觉得熟悉，阿九心中浮起一阵不妙的预感，这傻凤不知轻重，瞧她将怀里的娃儿捂得那样严实，怕是将娃儿伤了都不自知，若是自个儿不能早些将这娃儿脱离她怀中，说不准得让她活生生给闷死。

“玉凤姐姐，这娃儿你是打哪儿来的？看着那生可爱，可否让我瞧瞧长得与你像不像？”阿九状似轻快的语调，放松着傻凤的警惕，一步步上前。

傻凤摇头，微眯着眼一脸防备的盯着她：“这是我的娃儿，你甭想抢走！”

“不抢不抢！”阿九摆手，“我自个儿还是个娃儿，哪里会抢你的娃儿，玉凤姐姐可还记得我是谁？”

“你是……”傻凤认了许久，摇头，一个劲的摇头。

阿九内心一叹，这傻凤自失了腹中胎儿之后，这神智比起以往更是不清了，她这怀中的小乞儿虽被捂得恶实瞧不清脸蛋，身上的衣料瞧着却着实面善，怕是昨儿个在镇门外拉着自个儿的衣摆不肯离去的阿犁，那娃儿她一度以为已被邵衙役给带了回去，莫不是真就自个儿偷偷的寻了来？

若真是如此，自个儿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阿九心中一急，便又靠近了几步。

“别过来！”傻凤大叫。

阿九猛然记起一事，立即笑着同她说道：“玉凤姐姐莫急，阿九上回去了上沟村，遇上了马二婶子，她说让我见着你时同你说一声‘小丑儿极好！’”

“小丑儿？”傻凤听罢，不由深思了起来，“小丑儿？”这名儿听着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阿九立即提醒道：“便是你出嫁那日救下的小鸟儿，眼下已习会了飞，虽有些笨拙，身子却是强健的，马二婶说让我告诉她的‘玉凤妹子’，改明儿开了春，她便来山洼子村探望你！”

“小丑儿，小鸟儿，对！我交给了玉娘阿姐，阿姐唤我‘玉凤妹子’，阿姐要来瞧我？可是真的？”傻凤的眼眶热了起来，看着阿九，一脸期盼道，“阿姐何时来，何时来？”

阿九张口欲言，傻凤却又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阿姐待我极好，阿姐给傻凤吃热乎乎的馒头，傻凤爱吃，傻凤爱吃！”

阿九点头：“对，马二婶子惦记着你，惦记着哪日来瞧你，给你带最爱吃的白面馒头！”

“呜，呜……”傻凤感动的哭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怀里的娃儿也抱得没像方才那般紧了。

“咳，咳咳！”

阿九趁机一把将她怀中的娃儿抢过，掀开紧紧包着的襁褓，果然，一张被憋得面色透红的小脸露了出来，正是那阿犁无疑。

“还我娃儿，还我娃儿！”傻凤发现被抢了娃，疯一般的扑了过来。

恰时，李大昌与朱大娘赶到，一左一右的将她抓住，又用麻绳绑得紧紧的往山下拖拽了下去。

“还我娃儿，还我娃儿！”

“咳，咳咳……”阿犁一直在咳嗽，整张脸憋得通红。

阿九急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烧烫的感觉令她心下突跳，立即招呼一旁的阿离：“阿离，他发热了，快带他下山让阿爷帮忙察看一翻，我这便去寻药材！”

“嗯嗯！”

阿离迅速的抱着阿犁下了山。

阿九深深的瞧了眼那被当成个家兽般连拖带拽着带回李家院子的傻凤，心中某一处被狠狠的一扯，分不清是怜悯还是愤怒。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朱大娘那样的人家，即便她想帮一把傻凤，也实在是无从下手，只得眼不见为净。

……

阿九寻了药材下山，让阿爷和阿离照顾着小阿犁，自个儿送了果蔬进了镇去。

镇上每日总是熙熙攘攘，热闹的景象让人有股繁荣的错觉，这一方治理的是卢知涯，卢知涯是个顶贪顶贪的贪官，人人皆知。

而能在这贪官手底下讨生意，并且能越做越红火的，也尽多都是奸商，这一点，阿九不知。

张府依旧冷清，陈婶子简单的挑了几个菜进去，又跟阿九拉了几句家常，问了阿离好，便进去做事了。

米大娘依旧是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老脸，对阿九的态度阴阳怪气，对她送上门的果蔬亦是挑三拣四，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收下的模样。

负责卢县令府邸的齐管家倒是个和善的，每回阿九到来都是热情笑脸迎接，这其中自然也有阿九每回给的回扣的缘故。

王掌柜亦是个热络的，总喜欢与阿九讨论一些菜色，夸赞阿九主意多，脑子活络，却又在果蔬菜价上精打细算，能剥一层皮是一层皮。

阿九虽瞧出了这些人的心思，却依旧平和的笑着同他们周旋，做生意！

她不是正经的生意人，只是一界小小农女，买卖果蔬总是秉着惠人惠已的念头，不占人便宜，即便是那干菇菜，一上桌席便被一抢而空，王掌柜说了五五分，便五五分了，阿九亦是毫无异意，从未想过去翻人帐本，查一查这其中虚实。

……

送完了果蔬，阿九急急的便赶回了家中，瞧着躺在床塌上的小阿犁高热不退，急得自责不已。

“阿九丫头，你这又是打哪招惹来的小娃儿？”

阿爷一边给小阿犁解着衣扣，拽下他身上一干物什，跟着又将他身前包严实了，‘呸’了口唾沫在手指间，‘啪啪啪啪’的瘦弱的只有一层皮的背上抓起了痧来。

这是农户家常用的给小儿祛邪毒的法子，整个背部被抓得红得发紫，邪毒便出来了。

阿犁已烧得有些神智不清了，嘴里一个劲的唤着‘阿奶’，阿爷这样大力的揪着他的皮肉，他亦是一动不动的趴着。

“瞧瞧，这得多大的邪毒！”

阿九着实吸了口大气，红着眼眶一脸自责的看向阿爷：“他是镇上的莫姓孤儿，名唤阿犁，他唯一的阿奶在便是在年三十那日没的！前一日拉着我的衣摆要跟着我回来，我没应允，便狠心将他一人丢在半道上了，心想着他定是会回去寻收养了他的徐衙役夫妇，却不想他竟徒步跟来了山洼子村，还被傻凤当成自个儿滑掉的胎儿紧紧捂在怀中，怕也捂出了些许毛病！阿爷，能治吧，他还这般小，定是能治好的吧！”

李老汉将阿犁后背抓出了一身的邪毒，跟着又将小小瘦弱的身子擦拭了一遍，最后捂在厚实的被窝子里，给灌了一碗绿色药汁。

那药汁正是阿爷独有的退热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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